褚砚刚移开眼,就听见她开口。 “你明日一早就回去吧,我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没有时间招待你。” 她一边看着账本上少的可怜的流水一边对他说。 这些时日天气冷,茶水自热卖的不好。 褚砚没有回答。 等了有那么一会儿,胡玉微见他没有动静,抬眼望过去。 只见他躺在那张于他而言显得局促的小床上,脚伸出去了一大半,正闭着眼睛,看起来是睡着了。 他凌厉的侧脸半露在被褥外,仿若一块跌入尘世的美玉,让人忍不住细细观赏一番。 她想起了上一世,她曾与他同沓而眠,不知看过多少次他的侧脸。 只是他几乎很少对她有柔和的那一面,每次都像是发泄般让她精疲力尽求饶了才会结束,然后再抱着她入眠。 她的脸开始发烫,随即飞快转过身,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用听起来平稳的声音说道:“烧完这盆炭火我就回去了,走之前我会再为你重新添一盆。” 说罢便出了屋子。 褚砚缓缓睁开眼睛,入眼是上了年纪的房梁,窗外的雨声未见小。 他想到那日在西市时,黄昏笼罩中那个纤弱的身影。 青色襦裙被微风吹起,飘荡在她周身。 阁楼上的人远远伫立于高处,他似乎看见了她眼中的愣怔,可只短短一瞬,他便看不清她的面容了。 也不知是他那日头昏眼花时的幻想,还是她真的做出了那样的神情。 随即画面一转,是他快要沉入水中时,奔向他的那个身影。 屋里渐渐冷了下来,他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又将眼睛轻轻闭上。 胡玉微在外面看完这个月的帐,皱着眉进来了。 本来冬日里的生意就不是多好,今日给他看病又花了她四两银子,这时见到躺在床上的人就心烦。 她添了炭火,正想要出去,想起他肩膀的伤,走进他身边蹲下。 眼前的人呼吸平缓,面色已经有了几分红润,身上盖着薄被褥子。 她看看那床褥子,又思考片刻,走到架子上取下他被烤得半干的袍子,扔到他身边。 扔完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上一世她为了讨他欢心,没少为他宽衣解带,装得是温柔又恭顺。 她想转身把袍子重新挂回去,可又想万一他就冷死了呢?缺的就是这样一件袍子,就当是可怜街边的流浪狗了。 心里这才好受些,大步从屋里走了出去。 褚砚听见她明显急促的脚步进来又出去,睁开眼时,看见的就是自己落水时穿的那件厚厚的外袍。 他闭上眼睛,一颗心沉下来,渐渐安稳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