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神的父亲是我们那儿最好的猎人,他在我十岁那年正式教我射击。因为比起包括他儿子在内的三个男孩,我才是最有天赋的那个。他是这么说的。 细瘦的手脚,天然比小伙子们矮半个头的身高。我想到身体上的缺陷,走在他身边既骄傲,也摆脱不了自卑的纠缠。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选你? 正在给狐狸剥皮的国神父亲挑眉,一边停下手里的活,站直身体。他姿态像一棵伟大的杉树,我看见阳光在他棕红的胡须和头发间跳舞。 ——是啊,我怎么要选你呢,哈哈哈。 他大笑着,意味不明的笑声。然后他招手,带我去看另一处下兽夹的地方。运气不错,有一只野兔。但是只母兔,肥硕的□□说明她有一窝嗷嗷待哺的幼崽。 ——要放走吗,小兔子们想妈妈。 他说。 我想了想,还是连着兽夹一起把她带回露营处。我力气不够,掰不动兽夹。但他替我代劳后,我还是用比以往更熟练的手法宰杀,放血,剥下一张完整的兔子皮。 ——这就是我为什么选你。 他仰头喝一口浓烈的自酿酒。爽朗的,厚重的音色,笑声如同冬天原野上恣意纷飞的雪花。 后来如他期待的那样,我成了一名猎人,弩箭手。 现在回想,就算我被带去祝圣院,从瞄准生命的一方站在救治生命的一方,我依然没改变狩猎的本性。 面对已经半死的生物,我不畏惧负担责任,敢把他一半生命拿走。这就是我的天赋。 何况这只森精灵已经没有机会。 蠕虫的尸骸倒下,顷刻化作白骨。骨质也很快风化,腐朽成一碰即碎的粉末。伊芙故意扇动漆黑的翅膀,掀起大风,把这些带有腐臭的齑粉吹得远远的。 唯有被弩箭贯穿的幼年精灵的遗体,不及巴掌大的墨绿结晶。它像嵌在细长的金属上装饰,不崩裂,不散形。 我不知道它是想表达什么,总觉得有一股执拗蕴在结晶里。它想对我说话,可能是诅咒的话。因为我,他连回家的梦也做不了了。包括质问、仇恨、妒忌、不满和悲恸,这一切挣扎和企图全部作废。 我接受被诅咒,我表示遗憾,但我仍没有恐惧,所以也不后悔。 不知道我现在露出怎样的表情,凪看着我,声音带着些诧异,“姐姐,你……?” 伊芙歪过头,“可怕。”她翻白眼吐舌头,故做夸张,“哇,我被吓死了。” ——从未有过的体验。我第一次把精灵当做猎物,一只被污染,堕落的精灵。 我要这么说吗,告诉他们此刻我心里竟然这么想。 呵,好像是有点可怕。 我弯下腰,去捡地上的结晶和弩箭,也不让他们继续看我的脸。 “你正在脱离这个尘世,但你并不是唯一一个。”我平静地念诵。还在祝圣院时,尤其守夜的当天,我在黎明还未降临时送走垂死者,一边说这样的祷词,“有生必有死,人人莫过如此。不要执着于这个躯壳,纵令你紧握不放,你也无法长留。” 祝圣院规定要念这样的祷词,催促快点去死,咒骂般的祷词。每一个字都不能像光穿透玻璃,却不伤害玻璃。 看着病人无法接受,嚎叫、哭喊、狂怒、抽搐,最后的垂死挣扎往往非常难看,伴随失禁和呕吐物。我不厌恶收拾这些,单纯不喜欢他们的反应。当断则断这一点,我罕见地和祝圣院立场一致,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