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寂,夜风拂动流云,白日里余留的燥意,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顺宁宫里,嘉月正歪在贵妃榻上看书,一双小巧地足搁在燕莫止的腿上,被他小心翼翼地握在掌心里。 “别动——”他手上稍稍施力,才制住了那双扭来扭去的脚。 她把书盖在脸上,吃吃的笑意从书缝里传钻了出来,一袭千山翠的坦领襦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像一支乱颤的嫩荷,“好痒……” “还涂吗?”燕莫止睨了她一眼,顿了下手中的动作问。 “涂。” 燕莫止这才重新用玉拨蘸了千层红泥,在瓶口刮去多余的泥,一点点抹在圆润的指甲上。 嘉月这才稍稍抬手,将手上的书拿开一点,眸光悄然从罅隙里投了过去,见他垂着头,抿紧着唇一点点涂抹着,明明是行伍出身的人,偏在这等琐碎的小事里,总是格外专注。 真是个呆子!她暗暗地想,不过,也不算讨厌就是了。 燕莫止没有抬头,头顶却仿佛长了眼睛,嘴角克制一翘,“娘娘看臣做什么,臣脸上有花?” “谁、谁说……本宫看你了?”她脸上没来由攀起一阵灼意,拿起书挡住脸,欲盖弥彰道:“我只是有个问题不解,想请教你。” “娘娘有话不妨直说。”指甲涂了一遍,他把玉拨放回托盘,另扯了绢布带子慢慢地缠绕起来。 嘉月信口诌来,“王人者,当如何警惕六贼七害①?” 燕莫止这才抬首,望向她手上的蓝皮书封,最后又将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似乎要从她那张镇定的脸上看出细微的端倪来。 他嘴角勾勒成一弯新月,眸里更是盛满溶溶的清辉,“何时戴圣也写六贼七害了?” 嘉悦瞥了一眼书封上写着硕大的“礼记”二字,脸不红心不跳地摁下书道:“只是偶感而发。” “这问题还能难得住您吗?不会是……您对臣动了真心?” 她斜乜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坐直了身子道,“摄政王这话可真是伤透了本宫的心,你说说,本宫对你何曾不是真心?” “这……”他脸上竟有几分为难,沉吟片刻才道,“娘娘想证明真心,也很容易,臣的老家有一种法子,只要相对而坐,对视半盏茶的时间,自然能验出真伪,娘娘敢不敢与臣一试。” 至于怎么辨别真伪,他却没有说。 嘉月想都不想道,“这有何难,试试就试试。” 燕莫止暗自攒紧了拳头,抿了抿唇道好。 两人正襟危坐,一场对战,就这么无声地开始了。 一开始,两人都绷着一张脸,静静地望向对方的眼睛,而在对方的瞳孔里,装的却是自己的倒影。 随着时辰推移,满心满眼只能是眼前的这个人,一种光怪陆离的异样感渐渐充斥着各自的心。 嘉月再一次端量起他的容貌,只见他眉睫乌浓,双眸狭长而深邃,清冷出尘,宛如松间明月。 只是那道疤痕着实碍眼,若是伤后处置得当,应也可以淡化不少,可如今……却是不可能了。 心里正胡思乱想着,把他们相识相知的事情一幕幕在脑里演绎了一遍,却看他长睫颤了颤,目光也开始有些飘忽起来。 她好奇道,“怎么了?” 他放弃地别过脸,闭眼轻叹道,“结束了。” 她急着追问,“那你看出什么名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