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月如见江晏之一直沉默,约摸知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未出嫁时便听过你江公子的大名,才貌双全,富贵皆有,是全苏州最耀眼的少年郎。满苏州城,谁不想做江公子。” 江晏之苦笑:“是,人人都想成为江晏之。” “到底是我有这际遇,竟晓得人人羡艳的江公子也有诸多委屈事。” “可不是,你若嫁给周珏,这会儿怕是跟他一起蹲大牢了。” “唉,造化弄人了。”邵月如拖长声调哀叹,“谁又知道,如今你江公子也沦落到如此地步,造化弄人,怪不得人啊。” 江晏之自然听得出她绕了一大圈就是为了告诉他,江敬回当时扔下他是逼不得已。 邵月如也没逼迫他立即做出决定,她知道人心若是寒了,再暖可就难了,说这些也不过是不想他将来留遗憾罢了,至于救与不救,全在他。 江晏之问邵月如:“若我与周珏易地而处,他会做何选择?” 邵月如略微迟钝,“周珏这人重规矩,他的行为都是依着他心中方圆来定。” 江晏之应了声。两人沉默半晌,江晏之见她睁着眼心事重重,探过身去,倏一下扯被子盖住她整个人,笑闹道:“你别操心了,我想得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年纪轻轻愁得跟个老太婆似的。夜里不睡,白天不起,邵月如,你堕落了。” 邵月如突然被蒙住头,从被子里钻出来,怨愤地恨江晏之一眼,翻身背对着他,幽怨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江晏之没接话,静静着她,半晌,听她又温声细语:“不管将来如何,天会亮,夜会白,比起少年老成,我更希望你春风得意,年少轻狂。” 那,才是鲜活明亮的江晏之。 江晏之心头一颤,接着是失语低笑,又想说她,她才是少年老成那个,与周珏一样道理塞断九条河。 想到周珏,江晏之不觉喉咙哽咽,其实他早就想问了,可又觉得问出来没意思。 毕竟她此时,就躺在与他相距不过一臂的地方。 而且,他也怕真问出什么结果。 他从前以为情爱这事,比起雪中送炭,他更喜欢锦上添花,要:秋风劲草疾马,余晖旷野天涯。雁有双影,人有双影,客舍旌旗酒家。 现在却好像,恨不能将自己蹈赴在这火炉之中。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那日你为何要回来?” “嗯?”邵月如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江晏之忍声道:“一群京中擅卫追杀,必死无疑,你为何要回来啊?” 问完又觉不妥,又补了句:“不怕死了没人照顾你母亲?” “怕,自然是怕,可夫妻一场,你要是被大卸八块,我也要将你胳膊和大腿拼在一起,下辈子投胎好做个全乎人。” 江晏之沉默了半天,“月如,你后悔吗?” 嫁给他,后悔吗? 悔的吧,谁不悔呢? “什么后悔不后悔,给你收尸而已,啰里啰嗦,我要睡了。” 邵月如闭上眼睛,不再回答他,可心里清楚江晏之想问什么,可她现在回答不出来,就这样,装聋作哑装疯卖傻挺好的。 江晏之看着身旁的人蜷缩的身影,她将自己整个蒙在被子里,心里涌现一股莫名的暖热热带着些酸涩,他大概知道那是什么,又认为自己不应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