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心事,一声不吭。 人行道、路面和两边的植物已经变成了知远陌生的样子了,像是完全换了一条街道。倒不是说它们长得奇形怪状,只是原本精心修剪的绿化带变成了随便长长的路边野草,人行道不见了只剩路牙子,马路上划着的白线黄线都不见了,只剩下一条不算太宽的水泥路。路上一个人,一辆车也看不到——刚刚也是这样的,但刚刚的路起码还是知远所熟悉的回家的路,而现在……知远有种预感,他就算走出这鬼打墙,见到的恐怕也不是自己的家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大姐姐,她正抿着唇,眼神放空,茫茫然地看着前方。说是带路,她更像是在梦游。明明不长的路,却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路边的景色似乎一模一样,但牵着知远的她却像是完全没察觉。与其说她在带路,倒不如说她抓着知远,在这条路上永无止境地徘徊。知远有些后悔了。他随口提的那句家里,威力就那么大吗?她家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她这样逃避? 夜晚很安静,静得没有一声虫鸣鸟叫,甚至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大姐姐也很安静,带着梦游一般的神情,不理会任何人,任何事,就这么茫茫然地走着,抓着知远的手却没有一丝放松。知远脑里转过一个又一个念头,他甚至有种挣开她的手不管不顾地逃跑的冲动,却又害怕这会惊醒她,让她变成更可怖的模样。看不到尽头的路途里,知远啥想法都冒出来了,他甚至像走马灯一样开始回顾起自己的一生,直到他想起了和好友的某次闲聊—— “阿言,你说,我能和鬼怪交朋友吗?如果他们是我的幻觉,那只要不被别人看到,我就可以和他们聊天的吧?有一个看不见的朋友,那不是很酷吗?” 那时他和展言认识还没多久,展言对鬼怪之事是有所保留的。他这番奇思妙想,只弄得展言哭笑不得: “得了吧,被小时候的阴影困扰然后缠上我的那个家伙是谁啊?再说了,你这想法,也不是你自己的吧?也就是现在的小说动画影视什么的,鬼都不准有血,也不准吓人,反复强化这种印象,才会让你觉得他们和蔼可亲的!” “那我最后不还是长这么大了嘛!他们也没伤害我啊!”知远争辩道,“我现在想想,故事里总说,普通的鬼都很惦记家人和生前的遗憾,那些浑身是血的鬼也会惦记的吧?他们为什么满身是血啊,是有人杀了他们吗,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吗?他们是不是一直有心愿未解才留恋人间啊?我可不可以帮他们忙啊,然后我就可以和他们做朋友了!” “你还是别惦记它们了吧,”展言扶着额头,有点无奈,“说到底,鬼怪只是人们想象出来的东西罢了,你这假设没有任何意义。再说了,就算它理论上可行,你也只能在假设里胆大包天吧?真要有只鬼一身血地站你旁边,你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而现在,真有这么只鬼牵着他的手,带着重重心事徘徊在路上时,知远终于想起当初的豪言壮语了。 “她的心事这么重,我却没有一点询问的意思……她在逃避什么,她在害怕什么,我一点都没有关心,只是一心想着怎么逃跑……如果我能解开她的心结,或许能有不一样的结局吧?再怎么样说,鬼怪也是人变的吧?” 这样想着,知远多少有了些勇气。他反复回想着自己看过的那些治愈系鬼怪故事,那些主角们如何解开鬼怪心结,完成他们未了的心愿,和他们成为朋友的温馨故事。就算他知道这些故事只是故事,不一定能用在身边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家伙身上,这些故事也给了他力量。终于,他鼓起勇气,开口了: “对了,大姐姐,我叫知远,今年14岁。大姐姐叫什么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