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呼呼地说:“那不行。他总得给我留个字据。要是他不办事咋办!” 杨老师说:“你要字据,天底下也找不着一个给你办这事的。你到底是要办事啊,还是要告他啊!” 李丽萍想想也是。她说:“那他要是不办事,就想吞我的钱咋办?” “怎么会呢!事儿本来就该办的。不过顺手而为而已,又省得你将来找事。谁会非要给你打绊哪。” “那你再跟他确认一下。反正我不能投进去二十万,又啥都办不成。” “好好。我再跟他说说。” 一个多月后,耿乐在看守所度过了自己的十四岁生日,一个完全没有人搭理,也没有人知道的生日。恐怕这世上只有他的妈妈知道他的生日。想起他的妈妈,耿乐的泪水扑簌簌地流下来。他没有为自己流眼泪,想起妈妈后却泪水止不住地流。 他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怎么度过这些天的。妈妈这些日子恐怕比他在看守所里还难捱。妈妈是那种性格羞怯,有些脆弱的女性,有什么都是自己默默地承受。他虽然年龄小,但也是妈妈的一个心理依靠。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承受外界施加的巨大压力和见不到儿子的痛苦,她恐怕睡不了觉,也吃不下饭,不知道她的身体能承受多长时间。 在看守所待着,他并不是很害怕,他毕竟还有萧墨,在心理上萧墨能给他带来强大的支撑。他害怕的是妈妈。妈妈的日子太难过了。想到这里,他痛哭失声。他又哀哀地喊起来:“为什么呀?这都是为什么呀!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让我承受这些啊?我妈妈那样的好人,为什么要承受这些痛苦啊?天理何在啊!” 在看守所这么多天,耿乐都没哭过。在十四岁生日这一天,他痛哭流涕。没有人理他。萧墨也只是唉声叹气。哭吧,哭一哭还好些。 又过十几天,上诉请求的审查结果出来了,维持原判。 耿乐极度失望,同时有一种软弱无力的感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不是没有力气,而是没有说话的欲望了。 所以,再度接到通告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说,别更说大喊了。他一直相信,事实就是事实,真相不可能被埋没。他总觉得,事情总会被查清,只要有人去查。但是,先实比事实更真实。他的先实,就是他有罪,他要服刑赎罪。 残酷的先实告诉他,说你有罪,你就有罪,而不管你真正有没有罪。那个真正作案的人,那个真正有罪的人,却没有人判他有罪,他可以逍遥法外。这是命运吗?还是如佛家之言,前世之罪,今生来受?这是圈套吗?说起来那么唯物,那么工整的深盘,就这么容易被圈套所骗?甚至给他们指出来症结,也没人来理? 耿乐沮丧地说:“老头,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们就是这么办案的吗?上诉后,连有人来问一声都没有。都不知道这上诉他们看了没有。我觉得自己很渺小,很无力。平常,我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人,同这个人交流,就会有所反应。但是,这个时候,我却感觉我看不到人,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庞大而玄妙的影子,我不知怎么跟它去交流。 我面对的是一部庞大的、玄妙的、虚无的机器。这部机器威严冷漠,给人一种冷森森的感觉。 踹它一脚,它可能毫无动静。但它要有动静了,就会把你轧的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任你怎么喊,它也听不见,没有半点感情。你要跟它交流,你都找不到它的情感和思维中枢在哪里。于是,你无从说起。你遇到的只是一个个没有情感的零件,根本没有办法接触到这部机器的情感中枢。我原来对它充满敬畏,觉得它是正义的化身。但它就这样冷漠,我第一次感觉到它非常无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