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时节,西凌的夏季天干热燥,王宫里数座白墙碧甍的宫殿晒得发烫。 东侧梓宫的清凉阁内,秦相思粉黛未施,衣衫单薄地杵在廊下,视线落在庭院中,一时失了神。 周姥从屋里取了件云丝披风给秦相思披上,历经岁月的手掌覆在她纤弱的肩头,忍不住劝道:“外头天气热,王子妃的身子才好刚些,不宜久站,还是先回屋吧。” 秦相思恍若未闻,一双秋水剪瞳黯然地凝着恹恹打卷的石榴花,喃喃低语:“你瞧,日头这样盛,连花都受不住,何况是人呢。” 声音淡淡的,难掩失落,姿容胜雪的女子歪着头,并不在意是否有人回答,自顾自说着:“再有半个月就是婚礼,能娶左相之女,景衍应该很高兴吧。” 听王子妃直呼殿下名讳,周姥眼神一顿,轻轻叹气。 王子妃果然还是在意殿下再娶一事,不然也不会在赐婚的旨意下来后不久大病一场,将养了两个月才有起色。 “事成定局,王子妃这是何苦呢。到底西凌没有别国的规矩,来日就算新妇入门,您还是堂堂正正的王子妃,地位尊贵无比;更何况殿下宅心仁厚,不会为了新人而冷落了您。” 秦相思静静听着,抿唇自嘲一笑。 周姥总爱说这话,无外乎是让秦相思接受事实,未来好好地继续当她的王子妃。 西凌无嫡庶正侧之分,身为男子至多可以娶四位妻子,不论先后,地位平等。如秦相思的处境,她是三王子妃,不日后进门的也是三王子妃,今后皆可随景衍入宫觐见。 这话不无道理,只是秦相思并不在意王子妃的身份。三年前,她不顾一切追随景衍时,并不知他是西凌的三王子,后来知道了,亦不曾改变什么。 她在意的从来都只是景衍这个人。 可是这个人,即将迎娶别的女子。 想到这里,秦相思心隐隐作痛,禁不住轻咳几声,不一会儿觉得冷,便拢了拢衣衫。 “这才夏季,若入了冬可怎么熬啊。”周姥轻轻拍打她的背,一想秦相思在夏季都要多添件衣裳,脸上写满了心疼,“往后的日子那么长,王子妃正值芳华,万望想得开才是。兴许今晚殿下就会过来呢。” 得知景衍再娶,秦相思泣血涟如,不想见他,也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上一次他来清凉阁,是十天前。 秦相思负气道:“便是他来,我也不想见……咳咳。” 大抵是在外面浸淫太久,秦相思连咳几次,额间浮起丝丝细汗,呼吸微喘,她靠在周姥的肩上缓和气息,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她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会变成这样。 记事以来,秦相思的身体一直都不错,上树摘果,下水摸鱼,让祖母兄嫂操碎了心。有次她见到祖母喝药,发现自己对药味莫名的熟悉,这才听祖母讲起,她早产出生受了寒,身小体弱,精心调养了许久才好。 谁知到了西凌,这俱身体便不如从前,起先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后来,便多是心病了。 思及家人,秦相思顿时鼻酸眼涩,一别三年,不知祖母与兄嫂如何,还有……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 沉默安静的清凉阁外响起喧哗的吵闹声,闹声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起先是琐碎的交谈,很快演变成大声争执,听上去两拨人互不相让,难分伯仲。 秦相思从杂浮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