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说不出当头遇见被自己得罪过的雇主是种什么感觉。 在走廊里见到安东尼.布里奇顿的那一刻,卡米莉亚第一次有了彻底的绝望,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前途的尽头——失去这份稳定的工作,灰溜溜地提着行李离开。她僵硬地转脸朝着正前方,一盏彩色珐琅花瓶映入眼帘,她反而一下子镇定了下来。 “先生。”卡米莉亚行了个礼。 十九世纪的英国贵族也不是全然游手好闲,他们还有上议院祖传的席位。布里奇顿子爵刚刚大学毕业,估计正忙着联络先子爵的政治伙伴,准备着进入上议院继承他父亲的位置,又怎么会记得只能算作是擦肩而过的一个小人物。 安东尼.布里奇顿没有回答。 埃洛伊丝赶紧来到两人中间,“哥哥,这是我们的家庭教师伍德弗里尔小姐。” 青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沉默不语,空气里安静的久得让人发毛。 卡米莉亚透过墙上的百叶窗,看着天空里翻涌奔走的云雨,继续思量着雇主难以琢磨的心思。 “如果你认真看过妈妈写的信而不是和那些人厮混的话,你知道她的。伍德弗里尔小姐来了三年,你才第一次见。” “昨日匆匆一晤,伍德弗里尔小姐的珍珠耳环很漂亮。” 提到珍珠耳环,卡米莉亚不自主地摸了摸耳垂,手却僵在了原地,因为在爱诺瓦旅舍不算太愉快的经历,耳环早被她收进了行李里。 “你们……”埃洛伊丝的眼眸写满不可置信,“……认识?” 一声哂笑在耳边响起,卡米莉亚只能尴尬地笑笑,她总不能解释说这位子爵先生没有凭据就因为一对耳环为难过她,如今似乎还没有承认自己错误的意思。 可惜夹在中间埃洛伊丝从来就不擅长打圆场,末的还是青年提步走开,两个姑娘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去继续讨论小说的事。 如果要一直和他相处的话,离开布里奇顿府或许也不是太糟糕,卡米莉亚甚至有时这样想。 接下来的几天,卡米莉亚按部就班地开始了陪姑娘们早晚散步、在二楼的教室里上课、和格雷戈里糟糕的语法斗智斗勇的生活。至于布里奇顿子爵,没有人知道他外出去忙些什么,他仿佛又从这座宅子里消失了。 直到三天后。 对于卡米莉亚来说,这个三月的早晨很寻常,如果忽略她三天前就开始忐忑不安的心的话。她七点钟起床,挟着本《包法利夫人》的法语原文书,沿着楼梯向下走去,刚好碰见爱丽丝正替威尔森夫人取今天的早餐。 “面包已经烤好了,天还有些冷,主厨特意把牛奶煮热了。”爱丽丝在厨房门口叫住卡米莉亚。 走进厨房,卡米莉亚一边选了一个贝果和几片面包片,一边听爱丽丝说起布里奇顿宅里的大小事务。爱丽丝在管家威尔森夫人身边服侍,总是最先知道这座宅子里的任何风吹草动。 “德拉克洛瓦夫人今天又要登门。”爱丽丝说:“给达芙妮小姐做社交季的礼服,可我看子爵大人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怎么不高兴?” 爱丽丝笑了:“听他的贴身男仆讲,好像是子爵大人排查了伦敦所有适婚的先生,没找到一个满意的妹婿候选人。” “天底下所有哥哥都是一样的心思,算不上过分。”卡米莉亚说。 爱丽丝今天兴致很高,但威尔森夫人还等着她回去协助安排女仆们的工作,选好食物后她不得不止住话题,匆匆离开了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