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同你说的,你到底记在心里了没有?怎么还发起呆了。” 见她久久不语,他微蹙着眉心,往前走了一步,她下意识往后靠靠,牵起一阵银铃清音。 “你这人倒是奇怪。我要杀你,你反而试图救我。” 她喃喃道。 不知为何,经历方才一事,她反倒觉得心里轻松许多,仿佛是始终压在心尖儿的巨石倏然被他抬起,让她得以片刻的喘息。 在这座她极为厌弃的宫城之中,在这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面前,她却像找到了知音。 可她清楚,这石头终究还是要落下来的,不过能麻痹自己片刻,也挺好。 她歪着脑袋,紧紧倚着木梯旁的柱子道: “可《女诫》中说,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不必惊才绝艳,不必能言巧辨,不必姿容出众,不必功巧过人。你说的太过离经叛道。” “你可照着书中做了?” 他弯了弯眼睛,反问道。 “……没有。” “你自己都不觉得这书说得对,又何故来问朕?” “只是好奇而已。上位者往往不都喜欢以此为训,约束旁人吗?譬如君臣,譬如夫妻,譬如父子。《礼》中的君子四行,也是如此。” 她起了兴致,连声音都越发清脆。 “依你先前给我讲的那个故事,你自幼讨厌这些,是因为那时你姑且算是弱者,是被束缚的那方,可你既已为君,不该转变转变?这可是历朝历代留下的,最不令上位者费力的规训。” “可朕最恨的,也是这些规训。” 他静静凝着她,开口道: “何为‘顺从’?不过是听话那方的自我牺牲。牺牲一词,固然伟大,可也要看看,是在为谁牺牲。若是为自己,为天下,为革新,为破局,那自然指得推崇,可千不该万不该,是为了某一个人。不该是为了成为乖女,贤妻,和良母。同理,也不该是为愚忠,为守礼,为徒有虚名。” “朕站了许久,可否坐在你旁边?” 她闻言往柱旁挪了挪,给他腾出片空位。 他坐在她身侧,与她一左一右,隔出一道缝隙,阖眼道: “朕曾亲历过。这些桎梏人心的礼法......背后不知沾了多少志士的血......他们站在台下,对朕口诛笔伐,言朕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若非不得已,朕其实并不在乎这些骂名。只是朕可惜那些英才,可惜他们......有眼如盲。忠君,该忠当忠之人,既知他再扶不起,为何不可有人......取而代之。” 他斟酌着措辞,试图把曾经朝堂之上的斑斑血渍缓和地讲给她听。 “说句大不敬之语,若有人想取您而代之呢?” “若他有这个本领,自可以来。” 他并未犹豫,即刻答道。 他方才对自己……也是这样说的。她心想。 “朕有一个旧友,其实也更似朕的......长兄。” 她猛地转过头来,却见他垂下头去,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是众人眼中不折不扣的‘忠臣’,更是百官楷模,可朕知道,他之所忠,却并非是某个君王,某个朝室,而是忠于他的理想,忠于天下家国。可他偏偏是饱读四书五经长大,柔软温善。所以,朕那时常言,他是一个怀柔的改革者,注定要走一条极为艰难的路。朕也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