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再抬眼看向她时,澄澈的眼中有了些乞怜。 “你分明知道我待你......你又何必来诛我的心?” 说罢,他垂下眼帘。 “今日席上,我瞧他确是分外看重你,若你当真觉得后妃,甚至后位,是你所求,我,我远远看着就好。” “当真?”她嗤笑一声,探询道。 “......当真。” 她向前一步,附耳道:“那我赴宴之时,你为何不敢看我啊,太子殿下?你明知道我入宫是为了什么,你这般说辞,又何尝不是在诛我的心。” 他尽力咧出一个自知极为难看的笑容:“是我失言。” 他要如何启齿呢? 他宴上不敢看她,是知她如今是陛下的宠妃。 是嫉妒她细嫩肌肤上的粉痕;是想努力与她划清界限,却见她离席,仍寻了个借口跟上;是见惊华折辱她时的愤怒;是在池中抱起她时萌生的不舍;是知她还记得与他所约时的惊喜;是有关于她的一切。 “无辜死去的人还不够多吗?我只是不愿再见此景。” 柳烟浔见他有些颓然,到底是自己激他在先,便放软了语气。 “无辜之人未必尽然无辜。你所见未必为真,耳闻亦未必为真。在你不清楚前朝之事时,莫要再行险招,算我求你。” “那你告诉我啊。一面不让我去做,一面又将我蒙在鼓里,这算什么?我如今所知的朝事,悉数是从前怡王告知我的,你又何曾说过什么。” 晏淮序在心中将怡王之名默默念了数遍,定声道: “这些说来话长,待我寻个时机,定一一讲给你听,只是从如今起,你谁也莫要轻信。包括......包括怡王。” “那我便要信你吗?”她莫名有些烦躁。 “若你觉得我所言会伤及你,你也可以不信。” 他抬眼瞧了瞧刚冒出来的月牙儿,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道: “天色已晚,你快回去吧,记得吃些驱寒的药。” 他自己染了风寒,反倒叮嘱她吃药。 她想起他那时并不知自己会水,仍是义无反顾地跳池救自己,心一时软了软,闷声应道:“嗯。” 他下意识抬手,想揉揉她的头发。 柳烟浔见这二人间再熟稔不过的动作,心间一颤,站着未动。 他却将手滞在半空,片刻,又落了下来。 “穗禾姑姑,咱们走吧。” 他从柳烟浔身旁擦身而过,她只微动了动眼睛,瞧着他最后一片衣袍自眼下消失,并没有回头。 不知为何,她仿佛被抽干了浑身力气,带着满身疲累回到寝殿,倒头便向床榻栽去。 而后,便坠入一片黑暗。 混沌中,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发地烫,如临火海。 眼前闪回七年前之景。 她被娘亲塞在陆府酒窖旁堆着的最大那只缸中。 娘亲以盖封了口,她只能听见娘亲在封缸的板子上,又堆放了许多杂物。 “溶儿,别出声,好好活下去。” 这是娘亲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她不见天日,亦无法辨识方向,只得听着娘亲的脚步声越跑越远。 而后,外间的刀剑碰撞声越来越近,血肉泼洒的杀伐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