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六年,北地,严冬。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 落日的余晖斜照在斑驳的城墙上,一阵寒风吹过,城墙旁的青松便洒落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随着天光一点点昏暗,处于北地中心的崧城在暮色中渐渐沉寂,偶有几只飞鸟在城头上空盘旋。 街上行人寂寥,客栈昏黄的灯光与说书人洪亮而深沉的声音,为静谧的崧城平添了几分热闹。 这位说书人颇有些年纪,初上台时神色颓废,但随着醒木一敲,他苍老的面容立即现出一份慷慨激昂的精神。 “列位看官,今日在此齐聚。 “上回说到,我们崧城作为崧国旧都,原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可世事如天上浮云,顷刻间白衣苍狗。 “昔日凤阁龙楼,玉树琼枝,皆随崧国皇室一起,尽数消散于一场漫天大火中。 “崧国首辅凌彦另立新朝,南下迁都,改国号为大乾,年号为承天,取‘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之意。 “离宫禾黍,故叠烟尘,短短六年间,崧城已从当初人流如织的王都,沦为如今山寒水冷的北地一城……” 说书人端坐在场中,他的语调铿锵,手势随着故事起伏,看官们对坐饮酒,捧场叫好,渐渐陷入了故事的漩涡之中。 前尘如霜,崧国的过往便如那城墙上经年的风霜,一点点勾勒出恢弘而苍茫的纹理。 已至宵禁时分,崧城的城门却未紧闭。 守城的将士们坐在城头,拎着几壶烈酒豪饮,时不时遥望远处泛着银光的江面。 蹬,蹬……漫天飞雪中,赵长珺一袭红衣策马向城门奔去,衣袖翻飞间,腰上挂着的一支银笔在月光照耀下泛出幽幽寒光。 城门上昏昏欲睡的将士们被铿锵的马蹄声惊动,一个年长的将士揉了揉眼睛,起身向城下望去。 “红衣银笔?”他咕哝一声,招呼将士们继续饮酒,“不用在意,是少阁主入城了。” 赵长珺进入城中不久,一队玄衣人马高举火把,循着雪地上的马蹄印追来,刀剑映照出斑斓火光。 守城将士们感受着城下动静,纷纷交头接耳,却不再起身。 城中的静谧被马蹄声打破,客栈外遥遥传来衣帛破空之音。 正沉浸于说书人故事中的客人们听见外间声响,面色微变,频频向外张望。 客栈主人循声前来,拊掌一笑,“大家少安毋躁,崧城外便是千江,自千江阁废除城门宵禁以来,总有些江湖人借道而过。” “掌柜说得正是,千江的规矩下,我们只要闭门不出,便会安然无恙。”说书人捋着胡须,笑着接过话头。 听见千江二字,众人心下皆安,纷纷出言赞同。 千江,崧城无人不知,天下也几乎无人不晓。 它不仅仅指崧城以北那条浩浩汤汤,近日因严寒而凝滞的大江,更代表着那座江心小岛上,苍苍竹林间的千江阁。 隔江望去,只见连廊回旋,飞檐高啄,林间云雾遮掩,平添几分神秘。 北地偏远,崧城又是前朝旧都,自然人事混杂,但自神秘的千江阁一出,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客的教训,以及当朝皇室对阁主的敬畏表现,都告诉了世人,何为崧城律令,北地规章。 “千江阁以天机推演之术闻名,历代阁主皆被尊为崧国国师,但向来不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