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时三刻,内侍省廨署中内官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轮值的人,而内常侍刘良正在东院里的抄案房中整理近日内廷的奖罚录。 忽然守门的小内侍通传:“刘公公,掖庭局令夏瑾求见。” 刘良闻言面上闪过一丝不解,放下笔后端起桌上的顾渚紫笋茶抿了一口,醒了醒神才喊了声“让他进来”。 夏瑾进门便跪下给他请安,刘良见到他,始终板着的脸露出了丝笑意,问道:“难得见你来这,掖庭可是出了事?” 夏瑾摇头,没有直言来意,而是顺着闻到茶香寒暄了起来,他笑眯眯地夸道:“这可是今年新送来的贡茶?圣人可真器重刘公公啊。依我看,内侍省的六位内常侍里,就属刘公公在圣人面前最有脸面。” 刘良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你要是也是来劝我争一争那个位置的,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自从大内总管全胜没办好找人的差事,圣人就隐隐嫌他无用,内侍省里从不缺想出头的人,眼见大内总管这头一份的位置有空出来的迹象,省内不免人心浮动。比如六内常侍之一的马求安就巴结上了后宫如今最得宠的主子,想通过枕边风挤掉全胜。 可刘良却觉得此人就是个蠢货,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来的,全胜从小跟着圣人一起长大,圣人早就用习惯了他,就凭着这一件事还不足以动摇全胜的地位。 夏瑾见他语气坚决,笑道:“其实我来不全为了此事,掖庭里有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就算刘公公无意上位,手底下多个伶俐的孩子也是好的。” 刘良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说:“既是你手底下的人,为何不自己养着?” 夏瑾躬身垂首道:“奴婢在掖庭局独来独往惯了,不爱收干儿子,有天资的孩子留在那地方算是埋没了。不知刘公公可还记得没入掖庭的状元郎?自他进来后奴婢就一直观察他,他的心性可比奴婢当年好多了,看上去不怒不怨清心寡念,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刘良想到今早底下送上来的暗报,上面似乎记了这个人,“你是说内安堂的承恩?他进宫已经小半年了吧,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夏瑾暗惊他消息灵通,别人改个名字都瞒不过他,然后笑着把他遇到的事娓娓道来。 每年皇帝都会在中秋晚宴上鉴赏宫人献上的怀月诗,并赐下彩头,为了不让皇帝扫兴,尚宫局便会在宴会前先评选出一批看得过眼的诗赋。 今年夏瑾什么都没有写,但尚宫局却派人来向他贺喜,正当他不明所以时,随后底下一个叫吴定的奴婢前来邀功。他细问后才知道此人威胁承恩代笔,想着借着承恩的诗赋向他献媚,得知始末的他感慨此人可真是个不知斤两的蠢货,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刘良闻言眼中带了点兴味,在内侍省多年的他轻易看穿了承恩的把戏,明白承恩是故意利用吴定引起夏瑾的注意,而夏瑾的身世与他差不多,同病相怜下自然会想帮他一把。 他摩挲着自己光滑的下巴,想了想道:“是个聪明人,但做奴婢的最重要是圣人喜欢,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给他一个露脸的机会,希望他能把握住机会。” 夏瑾得了他的承诺,便行礼告退,可刚走到门口,又听一声传报:“刘公公,刘合内给事求见。” 刘良挑眉道:“怎么今晚一个两个的都赶着来见我?让他进来吧。” 刘合进门时看到夏瑾也在这,楞了一下看向刘良,面上欲言又止。 刘良淡淡道:“夏掖庭令也不是外人,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夏瑾闻言便重新走回屋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