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妃只见一纤削身影婉转福于堂下,因是垂首,可见一头鸦青乌发拢在脑后,被一巴掌大小银色合爪状物什夹住。 几缕青丝伴着细细的银色流苏慵懒泄下,凭添几分妩媚。 “起罢。”王妃微抬了抬手。 “是。”迎春缓缓起身,却并不直视王妃,只微低了眸子,双手叠放于身前,静静立着,甚是恭谨模样。 那王妃见状不免笑道:“很不必如此拘谨,我同你娘家老太太、太太都是极熟的,说起来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来,你坐着,咱们娘儿俩说说话。” 说罢便命人端上一张搭着半旧石青妆花缎椅袱的圈椅来,摆在近旁下手处,命迎春坐了。 迎春推辞再三,那王妃又相让再四,迎春方告了座—— 倒不是她拘礼太过,实是来前打听过,这北静王妃虽年才二十三四,但实则辈分颇高,论起来倒跟那贾政、王夫人是一辈的。 既是上位者,又长了一辈,迎春因想着毕竟初见,礼多人不怪,故才格外地恭敬三分。 “听说你在城南开了家簪钗铺子,经营得甚是红火,可有这事?”王妃撇着茶叶沫子随口问道。 迎春恭敬道:“铺子倒是有的,但红火不敢说,不过不亏本罢了。” 王妃听了便笑道:“你是太过谦了,”又问,“你那铺子叫什么名儿?” “回王妃,小店名为悦己斋。” “哦?悦己?可是取‘女为悦己者容’之意?” “这倒不是。”迎春笑着将头轻轻摇了摇,“只是我有个想头,这簪钗首饰、穿戴打扮要愉悦女子己身方才有意思,又何须一味取悦迎合他人?” “故才取了这‘悦己’二字来。” 王妃闻言不由认真瞧了迎春一眼,由自点头道:“愉悦己身?你倒果然与别个不同。” 说着又笑起来,“也是,若你是个寻常的,又如何能生出那些个精妙的巧思来?” 王妃言罢伸手往紫檀描金炕桌上取了一沓玉版纸来,向迎春道:“这可出自你之手?” 迎春虽是穿来的,但这具身子还保留着原主的本能,故用毛笔书写并无障碍。 此时瞧着纸上熟悉的笔迹,便坦然道:“确系小女拙作。” 王妃笑道:“这‘十二花插’的拆解变化难为你是怎么想来的?” “且现今闺阁中多以插花、赏玩花器为风雅之乐,众人好风雅,你这套瓶花簪子倒正合了这些人的意趣,也不怪能引得人趋之若鹜。” 原来这套“十二花插”的簪子正是迎春的手笔,她当日将这套簪子的式样机巧以及如何拆解组合,还有什么花配什么诗都细细画写出来。又附上书信一封,一并封在信封里差人送予四大银楼的大掌柜。 这簪子的图纸只是个引子,那随附的书信方是重点—— 信中言明如今四大银楼中热销的“花月”等发簪,最早皆出自悦己斋,贵银楼既仿了这式样来卖,定然也是觉得其有可取之处的。 那不若两厢合作,悦己斋给贵银楼提供最新的簪钗式样,由贵银楼打制售卖。 亦可约定某个卖出的数量,若售卖一月内低于此数则悦己斋分文不取。若高于此数,悦己斋方在收益中抽取若干成作为设计润笔之费用。 而这“十二花插”的图纸便等同于是“免费赠送”,既是用来证明自己并非冒认,又是迎春提前释放给各家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