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的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到表情,但是张洛从他的声音中捕捉到了一丝得意。 “我要认识一个人,”林修的声音刚好够两人听得清楚:“拓跋擎。” 张洛猛然抬头,眸光凶狠:“你和鲜卑人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老师不如躲过这劫后,自己亲自看。”林修并不直接回答。 张洛面露骇色,以前总以为林修胸无大志,为人优容寡断,今日才看出他的狼子野心和狠断专绝:“你想联合拓跋擎,推翻霁家?这是大逆不道!” 林修笑了,张洛第一次听到他笑的如此畅快,如此不加掩饰:“大逆不道?咱们二人之间,您又何必装什么忠臣贤相。” 张洛有瞬间的茫然,仿佛面前站的不是自己相处了十多年的学生,而是一个陌生人:“为什么?按照我的计划,将来扶持你和公主的孩子登基,你我二人摄政,不是一样的吗?” “你我?”林修反问:“老师这会儿眼里有我了?” 张洛面露困惑,不知林修这话从何说起。 林修看出张洛的不解,缓缓弯腰,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容露了出来:“三十年前,我在相府前求你收留我的时候,你看也没看我一眼。” “可惜了,如果你当时能低下你的头,像我现在看你一样,低头看我一眼,你就能看到,我手上的这枚玉佩,”林修细长分明的手指捏着一根破旧发灰的红绳,红绳下面吊着一块儿不算名贵的黄玉,玉是河川纹样,“滔滔洛水,汤汤我情。老师怕是早就忘了吧。” 张洛瞳孔放大,哆嗦着想去抢那个玉佩仔细观摩,林修却迅速收回怀中,转而掏出一叠纸笔放在张洛面前:“写。写给拓跋擎。” ------------------------------ 大雪初落,纷纷雪花陷入桐定江,顷刻消失。 “一直站在外面小心受凉。”灵桃拿着粗红棉布做的斗篷,披在霁司月身上。 她们出发时还在仲夏,回来却已是深冬,去的时候连件儿厚衣服都没带,这粗糙斗篷还是灵桃和武千户要了军中闲置的棉被改的。 霁司月拢住斗篷,细瘦的手指格外分明,吐出一团白气:“前面就是渡口码头了。” “是呀,又到金陵了。”灵桃顺着霁司月的目光,远远看到码头上落了一层白,缠绕在上面的红绸布格外显眼。 那一截儿红色提醒着船上众人,年关将至了。 也不知道肖鼎一案后,金陵太守还是不是薛顺。霁司月心想。 接连赶路的这一个月,消息往来不甚便捷,上次收到京中消息,还是在蜀州郡暂歇的时候,霁司宸来信说,已经处置了一批和张洛来往密切的心腹,但对张洛的判决还悬而未定,只等江池云押解假传信报的信使回京后,一并审问惩处了。 希望真的能有这么顺利。霁司月心中隐有不安。 “想什么呢?”苏景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一身青色貂裘裹得严实,看着暖和而华贵,合着绵绵江雪有种孤高之感,把身披红棉被改制棉斗篷的霁司月衬得不伦不类。 霁司月上下打量苏景恒,为这人的浮夸打扮翻了个白眼:“想等下到了金陵,家世显赫的苏大公子能不能借我点钱,买件像样的衣服。”她之前带的盘缠早就用光了。 听她这么说,苏景恒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样穿就行了,多喜庆,红衣配白雪,最合适不过!你看码头的木桩就和你一个打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