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这很有可能是他在这世上最后吃的食物,他就这么沉默地吃着栗子。 “你是哪家的孩子?”她轻轻地问。 捡栗子的手有一瞬间的停滞。 “你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父母是谁吗?你家在仁州的哪里?” 一连串的问题,她的声音有些急。 她还有许多想问的,他究竟是被人牙子拐的小孩,还是被父母卖了,仿佛问清楚,就能救他出去似的。 陈十八垂眸,父母不详,宗门皆死,仁州不是他的故乡,就连姓名,也不过是师父捡到他的日子罢了。 他抬起头看向卫姜,她微微皱眉,神情担忧,布衣朴素,那双眼睛清澈透亮。 陈十八在心里无声道谢,而后低下头,不言不语。 彼时的陈十八狼狈不堪,惶惶如丧家之犬,却在这样落魄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分他栗子的姑娘。 他已经太久没有吃到正常的食物了,上一次进到嘴里温热的吃食,是他咬断野狼喉咙喝到的鲜血。 这一把把的栗子,没有血腥,没有暴戾,只有温情,像绽放在舌尖的莲花。 太甜了,甜得他惶恐。 他烂命一条,为了活下去,任何人扔给他食物他都会吃,哪怕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哪怕是嗟来之食,他也会努力咽下去。 然而兽场的人宁愿把米糠倒给野兽吃,也不会分他一点点。 只有这个萍水相逢的姑娘,愿意蹲下来,分给他灌香糖。 他当时很饿,饿得头晕目眩,看到那袋灌香糖,他恨不得上前抢夺。 可是,在他付诸行动之前,那个姑娘蹲了下来。 是上天看他太苦了,所以在生命的尽头让他尝一点甜头吗? 那时陈十八并不知道后来会和卫姜有什么交集,他只是纯粹地觉得,这个女孩子心地可真好啊。 目送卫姜的身影离去,陈十八闭目养神。 他记住了她的模样,若能……若能有幸逃出生天,必将报恩。 卫姜牵驴走出兽场,外面的天光看起来更加阴暗。 她仰头一看,一朵冰花打着旋儿落在她的脸上,空中飞着柳絮一般的白雪。 宁和七年,冬月十五,初雪。 卫姜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十三岁的她望着远处的青山苍翠的颜色,胸口沉甸甸的。 或许是冬日的寒风太过凛冽,卫姜眼里渐渐盈满泪水。 她不清楚为什么心口会这么痛,她只是感觉,在这个斗兽场里,她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被困在笼子里,任人鱼肉的东西,还算得上人吗? 傍晚,卫姜寻了一家客栈住下,把小毛安置在马厩里。 冬天日头短,卫姜才吃完东西,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 北风携裹着雪粒子拍打窗户,发出簌簌的响动,楼上楼下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 屋子里冷得很,卫姜钻进被窝里,才敢解开笨重的外衫,用力地舒展身体。 卫姜抖了抖外套,那件其貌不扬的麻衣里发出金石碰撞之音,卫姜随意翻了翻,一串蓝碧玺手持掉落在被子上。 卫姜在衣衫里掏了半天,摸出一沓银票,几块压扁的金子,还有一块玉牌。 这些东西加起来价值千金,麻烦的是不方便用出去,随身带着还挺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