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祈年半弯着身子掀起马车帷裳,踩着轿凳徐徐落地,他的官服颜色比姜与乐身上的要深一度,更衬得他皮肤白皙,俊美五官在阳光下分外鲜明,尤其是尾部微微下垂的双眸,安静且沉默,却又像有倾诉不尽的秘密。 “下官见过徐寺正。”侍卫松开紧握的刀柄,双手抱拳,毕恭毕敬。 “这位是姜评事,以后便在大理寺当值。” 徐祈年定在她身旁,高一头的身量堪堪好遮住辰光,她微抬首望去,稀薄日光在他鼻梁处投下一层浅影,浑身惹上一重光晕。 姜与乐偏过头去,小声嘟囔道: “我刚刚都跟他说过了。” 似是听到悄声抱怨,徐祈年淡笑一声, “无碍,我再说一遍。” 断断续续地,门口开始有官员进进出出,今日女子任职大理寺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不少人匆匆经过侧目而视,或轻嘁一声,或索性无视。 姜与乐意识到进了这个门后,便时时刻刻都要活在他人审视的目光下,不由得摆正身骨抖擞一番。 她随徐祈年步入寺内,迎面碰上一人,双手插袖,满脸堆笑,与寺内其余人漠视的作态截然不同。 不过随着对方开口,她便知晓这份热情并不属于她。 “怎好劳烦徐寺正呢,引路这等小事我来办就行。” 徐祈年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出于礼节,伸手介绍, “这位是金寺副,这位是姜评事。” 许是得到他的回应,金寺副才把目光聚于她身上, “我知道的,这是新政开设以来寺内第一个女官,不容易的。” 话虽是对着她讲的,但眼神却时不时瞟向身旁之人,似是在刺探他的反应。 这些小动作被她尽收眼底,她微微颔首,作了个揖,略加重语调, “有劳金寺副引路了。”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轻锁眉,旋即又松开来,语气淡下不少, “随我来。” 徐祈年望着她跟金寺副穿过大堂往西厢房走去,她的身影单薄,脊背却挺得笔直,青黑发丝隐在幞头之下,周身如雪下青松般傲然。 “女子真的不一定非要绮罗粉黛,抹粉施脂。” 朝堂政党对于新政设置女官一事已成泾渭分明的两派,他的父亲兴国公一辈子驰骋马上,祖上又是跟着□□打天下,对于文人可谓不屑,太后明里暗里参政,父亲向来不满,对于女官一事则更是嗤之以鼻。 不过,他心中所想与父亲不同,自己不尚武事,儿时诗书礼乐、经史子集都是由母亲安平郡主教导,他见识过母亲的才华,但纵使母亲贵为郡主,一生也只能困囿于宅院之中相夫教子。 他常常替母亲惋惜,母亲反倒安慰他说: “这是身为女子的命,你是男子,以后会见识更广阔的天地,会有更大的作为。以后,换你讲给母亲听。” 西厢房共有五间,金寺副引她沿着廊庑行至尽头一间,竹影斑驳,僻静深幽,一推门,满屋腐朽纸卷味扑鼻而来,屋里陈暗,只有简单的一张案几,一把圈椅,其余各处皆堆叠上厚厚的书卷。 姜与乐甚至怀疑这里以前是当库房使用,只临时添了套桌椅罢了。 粗重臃肿的胳臂挥斥着屋内灰尘,金寺副的厚唇吐纳道: “你以后就在这当值,这里堆放的是大理寺历年案件卷宗,你把近五年的都整理誊抄一份出来。” 大理寺评事分管职责应是判案,她明知这是因女子身份而故意针对,却也不羞不恼。 这三日来,她再怎么紧赶慢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