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温差又极大,阮三思将公主赏赐的所有布帛都散给了女人和孩子,几日里还是相继冻死、饿死了很多人。 蛮人随时可能再杀过来,还有余力的流民很快就决定,继续南下,往靖宁去。 宋府的人也作此打算。 宋章不愿独留阮三思在此,但阮三思不肯走,只好给她留下了多数的干粮。 她每天都在流民中四处询问、探看,想找到自己的爹娘,燕凉就提刀陪着她,只可惜一直一无所获。 又过去几日后,阿尔泰人来了,共有三千兵马。 他们没有对流民下手,领头的还会说汉话,遥遥站在城外,冲永定府尹喊道:“凉州已破,中原门户洞开,限一日内速速投降,本王可饶你百姓不死!” 府尹没敢回话,但当天晚上,就有一骑兵马被拴着绳子,从城楼上放了下来,明显是使者。 燕凉看见了,稍一思索,待使者从敌营回来时,推醒了阮三思。 他把刀给她,悄声道:“我去方便,你一个人等我一会,去城门下。” 阮三思还没睡太醒,抱着他的刀,点头答应后,才想,为什么要去城门下方便?好像小狗。 朝夕相处这么久,他们之间再提起这些事,已经十分自然,再没讲过什么男女大妨,毕竟在此时此地,已无分男女,所有人都只是人,一种远弱于其他任何畜生的渺小生灵罢了。 她就站在城门下,乖乖等着。 但燕凉却一直绕到侧墙,悄无声息地打晕了使者,拿上他的剑和斗笠,伪装成他的样子,替他翻了城楼。 随后一番恶战,城门突然开启了一条缝隙。 流民瞬间沸腾,疯了般往里面挤。 阮三思彻底醒了。 然而等不到燕凉,她不敢走。 她在城外惊慌失措,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脚底乱踩着交叠的尸骨,就是不肯进城门,大喊:“阿凉!阿凉!是你吗!” 真蠢。 直到一双满是老茧的手将她拖进城内,拖回到熟悉的怀抱,她才收回心来。 “阿凉!是你打开的城门吗?”阮三思被他单手箍在怀里,惊道,“你受伤了吗?你流血了!” 燕凉答非所问:“不是汉人的血。我没有杀人。” 至少今夜,他没有。 阮三思不愧是阮三思,马上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可思议道:“你是因为不想杀他们,所以才受伤的吗?你、你这么厉害吗?你、你到底有多厉害?” 被拥挤在流民之中,她要说的很大声,他才能听见。 燕凉没有来得及看她一眼,但能猜到,她眼里应该是有亮光的。 头一次,燕凉脱口而出一句幼稚的话来。 “很厉害。” 说完他就后悔了。 因为阮三思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激动起来,挣开他的手臂,拔出他的刀,举向天空,用尽毕生的力气,对流民们高喊道:“永定府尹丧尽天良,不顾凉州百姓死活,坐拥粮仓却妄图投降蛮人,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死国可乎!” 她领着流民一路向前,冲进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