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出身诡异,甫一入宫便怂恿父皇如此,使得群臣议论,儿臣实在不忍,也不希望父皇被这孤魂蒙蔽啊陛下。” 魏骆心中紧张,楚文灼也冷淡道:“张相一炷香之前才离开暖阁,你是从何处得知,朕欲开海的?” 二皇子心中一咯噔,魏骆心中也暗道不妙,下一秒,无数奏章飞出去,魏骆等侍从也连忙跪下,一身冷汗。二皇子结结巴巴,张口欲言,被盛怒的楚帝打断。他怒火中烧,冷笑数声,喝令侍卫将二皇子带下去禁足一月后又冷眼看去:“朕还以为你近日安心读书,是心思沉稳,如今看来,还是不堪大用。” 张铭不喜下棋,但是收回黑棋时,仍抬头看了那虚影一眼,这才发现,天都快暗了,然而他的眉目如浣纱似的,月白冷清,正款款收回衣袖。 张铭拱手:“敢问公子。” 今日一番话已叫他对这孤魂改观,虽仍怀疑其来处,但至少知此人也是有真材实料,且心怀天下的,只是他还有一事不明:“今日之见,是陛下授意,还是公子自身的想法?” 澹台衡同样垂首叉手,因是小辈,他姿态放得低些,但仍然皎皎若月,只是声音有些淡,风吹散一般的轻:“我居于凤凰台,想必身边早有侍卫庇护。” 树影寥寥。这是承认陛下对他监管颇严,而他也一直知晓。 “但今日,确是子嘉荒唐。” 张铭不说话了。他问这话,是因为,澹台衡今日确是为缓和他与陛下君臣关系而来,但他却不是以君臣相得,天下才能安乐的陈词滥调来劝说,他今日,只说了一句话,却叫他在回府途中还在连声慨叹:“阁老有匡扶天下之意,可当今朝廷,除陛下外,谁有匡正社稷之心?” 他说得不错。 张铭目光沉沉,拄着拐杖下马车时,瞧见首辅府邸巍峨壮观。 但他知自己做这首辅,做这楚朝之相,不是为这玉盘珍馐,家财万贯,而是为了生民之福。 他的学生,当今许多朝臣,也因陛下清正,而保持着为官者的公正,严整。可,他们为官,为臣,究竟是为了这天下还是为了身上的官袍呢?哪怕是他自己的学生何躬行,张铭也不能确认啊。 他唯一能确认的,便是陛下贤明。因为陛下贤明,群臣才会以对待贤明君主的方式跟随,也因为陛下贤明,他的满腔抱负才有实现之机。 海军之事,的确是劳民伤财,可是比之他多年夙愿,不值一提。甚至,正是因为群臣反对,他才更要坚定地站在陛下那一边。因为,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陛下应允,他的奏策,才能推行。他也才能得见万民康泰的那一天。 张铭颤颤巍巍提笔,管家想劝老爷不必急着写奏章,但欲言又止,还是退下。 他洋洋洒洒写完,搁笔时却想起那个看不清眉眼的弱冠青年。他实在是太淡,似这人世间偶然捕捉的一缕风。可却又太洞若观火。 今日劝他,明日澹台衡必遭陛下责问,可他还是来劝了。 他若真非逆贼居心叵测埋伏入皇宫之人,那可的确称得上是为天下鞠躬尽瘁,不求回报之人。 张铭在书房中枯坐良久,管家敲门得不到回应,推开门:“老爷?” 张铭缓慢侧首,听管家说该用晚膳了,却问:“你说,前几日,庞学士来求见。” 管家答:“是。庞学士从秦府回来,听说您归了京,特来拜见,今日还托我告知您,连日匆忙,来不及拜见老师,还望老师勿怪。庞大人还带来一卷典籍,如今小厮还在偏门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