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样风气也被他们或多或少带入这屹立人世之外的圣廷，并在此有了另外丰盛又靡丽演绎—— 只不过眼下这女人，尚且同圣廷丰盛又靡丽宫宴格格不入，全然无关。 她眉开眼笑喜不自胜，冲他重重磕了两个头，尤为真心实意。“谢冕下赏赐！谢冕下赏赐！”但小小一枚圆滑钱币，又如何能安分待在其并不能说很富饶的壑谷间？于是被叩首力道带动着从她胸襟里滚出，掉落在地，激起咣当冰凌凌冷声；而又见她面不改色抢在他或要开口前以灵活身手飞速抓起，这一回总算聪明了点，将它小心塞嵌进去更深处然后收拢襟口——整套操作如行云亦如流水一气呵成，足可见熟稔于心。 她“呵呵”傻笑而嘴上不停掰扯，想将失仪之举就此糊弄过去：“下民莽撞，下民有罪……慷慨如您宽宏如您，承蒙冕下恩赏，下民干起活儿来也就越来越有劲儿啦，下民一定好好做事，绝对不负使命……” 她自顾自说了一大通，他并没去听。多么滑稽，多么吵闹，全程注目于此意料外上演、一出接一出的闹剧，大公不自觉蹙起凌厉眉峰，旋即又抚平余波。 “你倒是很有做弄臣的天赋。”低眼看那终于结束表演而收声伏跪者，他散漫说道，“我那些聒噪又蠢笨的兄弟姐妹们，应当会乐见于你之来到……” 然后他便不再搭理她了。重叠天(和谐)衣纷涌摇曳，大公自长久不动的座椅上站起，却也不见有任何别的举动，仅只将烛台执握；简陋内室一切物景都似流蜡渐次徐徐融化，滴落在冷硬地面像被沸腾也像被吞噬而消失殆尽在不可见的深渊。 未曾举步迈入而已陷落深渊，也许因他就是深渊最引以为傲之造物； 未曾呼唤降下而已停驻本源，也许他早混淆语焉不详概念于本源。 不知何时开始有暗潮涨起，冰冷攀附，波涌声动。眼前身边是无垠无尽幽邃的帘幕密不透风围绕。深之虚无与黑之空洞构筑起活着的巢穴亦同死去的兽；他跳动的心，凝滞的口，永世渴求壮大而永无餍足。他带她置身于这不歇鼓噪，发出粘稠声响的漆黑国度，某处既像是存在却又仿佛并不存在的奇异空间的内部。想必知晓了若再继续跪地便会被拉入他之神国被灭顶淹没，那向来乖觉且胆小的制烛人偷觑了眼大公神色，随之也轻手轻脚躬身耸肩爬起，噤声屏息立于他身后。 便是在此似是而非，除幽邃深巢外一无所有之地……他将自己那被神圣予名而又行将无名的姊妹魂之所系奉上而燃起。 投入我神性之国垫筑通往真理之道即为你之荣耀。亲手燃起此生——第一支亲手燃起的火烛，这本应身属特殊时刻，却也并不真正特殊。源于神赋非凡的光亮之火照亮了大公此刻眉眼，是一如既往无从窥探的寂静且平静。 点燃烛火的举动也像不值一提，无心之举。大公并未，也从不凝望弱小落败者太久。 放开手，燃火烛台便乖巧飘忽远去，像枯木残枝被投入泥泞河浆，一点点沉沦，下陷，最终凝固在黏腻流动着，不时发出响噪的活着的穴壁之中。从此它便将孤独燃烧，直至熄灭殆尽，直至落入他所为之既定的终局。 而那还不够，尚且远远不够；他期待有更多堂皇圣魂之火来将此地照亮若传说中白昼。 至于现在，“琳图·莱慕，你说，后世凡人史书之上会以何等笔墨来书写——你初入圣廷，宏大亮相呢？”转过眼，大公看向身后，因暂告解决了一时烦恼而稍松泛愉快，显露同他青春永驻皮囊终得匹配的似有似无，可有可无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