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准亦十分有限,为他立起塑像也难免些许失真。好吧,偶尔也不能算“些许”,只看得出大概是个并非少年的男性……至少在不幸落网的今日以前,她可完全想不到,这位据说已代行神威统御人间万世万代的圣廷首座实则非常年轻,那张脸,二十岁仿佛太少,或者二十五……她开始换算回忆自己曾见过行走于人间的圣职者们的面容,最后定论:对方大约等同于凡人二十六七岁时模样——当然,也只是模样。 非凡之真容绝无法被凡人窥见,千秋万载,他们可任意变幻自身显露于世的法相。据说。 一应教典都作此传颂描述,称他是神之遗烬,万民之初,是自宵暗之主神隐遁世后主宰大地的首席决裁者,所以也就难免令她将其预设为不苟言笑的威严老者,抑或严肃又冷峻的雄壮中年人形象。 不过,想到这里,她低垂眉眼暗自嘀咕;哪怕身披青春正好的皮囊,那圣魂恐怕也业已在永不歇止的因果中狰狞扭曲,他们既追寻强大,自诩高贵,又图谋圣洁,紧握权冕,除此之外亦坚持向凡尘昭示自我永不凋零的青春;需知着意雕琢完美本就是一种非人的病征,因过分狂热沉湎于完美,或将为于人前苛求完美而终行崩溃…… 他不可能旁听并洞察她的腹诽,然而就在此时,圣者忽然转动手腕,拨弄台上烛芯。噼啪声响尖锐如刺叫她无法克制,打了个寒噤,随即掐断脑海中所有莫名其妙浮现的心念。 她不是没有过同这样尊贵又傲慢大人物打交道的经验,他们非常难伺候,还喜欢突然发作。面对他们,有意料外情况的时候,不知道作何反应的时候,对方看起来似乎要生气的时候,总之,只要重重地磕头一直不停磕头就好了。尊严,面子,那是什么,她通通不在乎,她只想活下去,即便是以不能更微贱的身份与无比难堪的姿态;就当她准备以头杵地表演一个咣咣作响—— “我让你抬头。”对方却这样吩咐。于是她又立刻止住滑稽动作,小心翼翼,一点点抬动下颌,再慢慢上移眼珠看他。 她确实看见了。她必须去看。那是一场被迫的,漫长的,名为觐圣的观望。 他有着,深红似火的发——不似别的圣者惯常蓄起威严发髻,今日前来他未曾正式佩戴全幅冠冕,从而得以令她发现那绝非殿堂中高远塑像的眼前真实的存在,其本人竟留有全然不符礼教规定的短发;她看见了更多,他前额处探出一两缕发丝甚至可说凌乱,既不规矩,更不工整,就那样轻搭在眉眼之间,是恰到好处生动的轻浮与不驯——令她想起往时在民间逢面的小贵族家的儿子们,他们同神之血系的关联太远,家中也并无何等恩荣需以嗣承继,所以整日无所事事,游戏人间。 然后,是那双冷绿的眼:别误会,并非华美鲜艳如贡物翡翠,抑或旁的什么闪闪发亮的天然矿宝,它完全,彻底,与之无关。它毫不鲜亮,毫不耀眼,那是一种富于勃发生机却又期待将生机残忍扼杀的纯粹暗抑的色彩,于冷绿行迹之中再隐约透出一点无情的黑,漠然的棕……一旦被它投注眼光,施与凝视,便像为丛林间穿行,冷血闪动鳞光的兽蛰伏而锁定。 该如何形容那副神圣躯壳的模样?她所看过的书卷画作太少,因没有闲钱去买供吃饱穿暖以外的无用玩意儿,但她仍会尝试着去描述……他既身在最欲壑难填盛年,仍做最锐意进取青年,也未远离最放浪形骸少年;这是一具可被凡人之眼观望之下可被凡人之心想象之内的最美好皮囊,停驻在最动人时光的交界点。 他永恒停驻在凡人无法企及,既于此处又居彼处的交界点。 是神明亲手打造,亲手编织的匠心独运杰作,以此告明万子众民:神之血系便是如此非凡,凛然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