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母第一次知道他有这样的念头,颤声道:“你怎么不会是我和夫君的孩子?我被那些贼人辱身的时候,已经怀上你了啊。你若不是我们的亲生骨肉,不是我如今唯一的念想,我怎么会为了你触怒天威,自毁前程!” 韩英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说那句心里话。他扶住母亲,试图改口:“您别激动,我没有经常这样想……不是,我没有想。” 但已经来不及了。窦母声泪俱下,手里新换的帕子又全浸湿:“是我没有用。英儿,是母亲没有用。” 她哭了一会才勉强续上自己的话:“你是怪我一直把你扮作女孩是吗?可当时那种境况,定国公和小国主,一个被皇家冷落多年,依旧打着忠君护国的名义清外戚平叛匪,救出国主打回王都,声名正炽;另一个血脉纯正,曾忍辱多年诛杀篡国的前相,又在乱世里礼待定国公,民心不倒。他们两个,哪个不是狠角色?战事平定后,哪怕定国公不想争,他的大公子兵权在握,焉能屈居于女国主之下?” 窦母唏嘘于命运的轮回,抖着手拍拍韩英握紧的拳,“前朝后宫换了一轮新人,又是分立两派,明争暗斗啊!” “但主子……”韩英下意识想辩解,但他在边隅也听说过一些朝堂上的传言,最终竟找不到什么话反驳。 “英儿,娘从来都不想委屈你。”窦母透过泪水模糊地看着他,手心滚烫,“小国主那时刚复位,自己根基尚且不稳,就邀我们重入宫庭再续亲缘。但我怎么能看着你重蹈我和姐姐的覆辙?我只能说你是个女孩,本就没资格继承圣人的封赏……” ——“这是故意往女皇心伤上撒盐啊。”黎念悟了,“毕竟如今的国主就是女儿身,要不是老国主的其他子嗣都死光了,根本轮不到她继承大统。怪不得……你们早上提醒我常乐县主曾经触怒天威不得圣宠,就是在说这件事。” 他们又坐回了开着紫藤花的书斋,守着一盏灯笼和蟹篓对谈。 鹿斟坐在自己熟悉的青石上,似乎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于夜风里打了个寒颤:“应该是吧。他们这些大人物真难相处,说错话就可能掉脑袋。” 他苦着脸,“反正从那时开始,令仪……哦不对,韩英就假装自己是女儿身,随母亲在寺庙里思过了几年,直到那什么新政让王都动荡,她母亲寻到机会面见主子,求主子顺路将韩英带回边郡。但韩英的家乡早就毁啦,主子那年也不打算去那个方向巡营,就把韩英带回了陵南大营附近的这个别庄。” “这些故事你也知道?”黎念惊讶。 下午那会,鹿斟一解决完他和好友共同的敌人就切换回冷战状态,拒绝和韩英呆一块。但晚上被黎念问起韩英的过去,他又滔滔不绝,每桩细节都说得清晰完整。 鹿斟没有意识到黎念的嗑点,也没有发现自己对韩英一直挺关注:“很奇怪吗?别庄所有往来的信件,都是我看过后亲手收寄的呀。” “我还以为这种机密的活都要管事做。” “对啊,别庄的管事确实是我啊。”鹿斟才知道她对自己的身份有误解,挠着头解释,“这么说吧,我和含朱是同级,韩英……名义上划在我下面。他想给主子做事,主子没说什么,我就也没管。” 黎念哦了一声,绕回正题,“所以韩英其实在别庄过得很不错,无拘无束,想打扮就乔装成女孩,想做自己就当几天男孩,以至于动了在这里领个活计、安度余生的念头。” 她总结事实,“但远离王城并不能彻底隔绝母亲的意志,常乐县主依然觉得内有君臣相争、外有六国逐鹿,边郡迟早会起祸乱,因此她想要韩英早早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