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爬上高空,清辉透过小窗洒进牢房内。赵开找了一个角度,能够看见完整的月亮。 京城中的百姓放飞了数不清的天灯,在夜空中悠悠升起。赵开看了一会儿,心想,去年的上元节他应该许愿的,许愿以后的每个上元节都能和顾让一起过,没准能灵验呢。 他偏头看向牢房外,荆欢缩在被子里睡得正香,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当下的处境。 月亮和天灯将整个京城都照得很亮。 崇文帝站在摘星阁上,纵览着宫外街巷间的热闹繁华与每年一次的盛景。 作为君王,他很满意自己治理天下的成果。但是作为父亲,他对来自女儿的无声反抗非常不满。 他的女儿,一国公主,罔顾君王的颜面,在本该奉父母之命的婚嫁中表现出一种极端的强势和坚决。她虽然跪着,崇文帝却觉得她在与自己交锋。 崇文帝可以强硬下旨为顾让和沈禾修赐婚,但那样同时意味着他输了。他没有使顾让屈服。 崇文帝走到摘星阁背面,远处跪立的身影缩成了很小的一团黑影,但他不用看也知道,顾让的腰从未弯下去过。 她笔直地跪着,像一座缄默如一的石像,连冷酷的风霜也不能在上面留下痕迹。 崇文帝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她跪了几天了?” 曹禄躬身回道:“六天了,陛下。” “曹禄,你说,朕能赢她吗?” 曹禄道:“奴才愚笨,公主不是在求陛下吗?” 他装傻充愣,崇文帝略觉无趣。 他看着那团黑影,倏尔大跨步下了摘星阁,曹禄连忙抬脚跟上。 崇文帝走到太元殿前,在顾让面前站定。 “只要你认错,父皇可以既往不咎,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顾让的反应略有迟缓。 她道:“儿臣认错。” 崇文帝一愣,意外地注视着她。 “……但儿臣仍请父皇为儿臣与赵开赐婚。” 崇文帝意味不明道:“那你是要知错不改了?” 顾让道:“是。” 崇文帝眼底暗沉:“很好。” 他转身离开,在之后的几天内都没有再来问顾让。 太阳升起复又落下,落下复又升起。雪断断续续地下着,或大或小。太元殿前扫地的太监被遣走了,顾让的膝盖逐渐被积雪淹没。 顾敛跑过来将她周围的雪挖开,嗓音沙哑:“让让,我找到证据了。” 顾让微阖着眼,道:“……嗯。” 顾敛低着头道:“我已经把证据送到你府上了,你放心,父皇不知道是我查的。” 顾让道:“……嗯。” “我让疏银去照顾赵开了,他在牢中应该过得不差,你别担心他。” “……好,不担心。” 顾让费力抬起胳膊,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 顾敛的眼泪掉到雪地上,砸出一个小坑:“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很快就暖和了。” “很快是多快?” “……” 顾敛抹掉眼泪,挖着顾让腿边的积雪。福吉福远也默不作声地挖。 他们挖出的空缺在几天后再次被填满,甚至盖过了原来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