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书案,将书放在一旁的雕花木塌上,拖过一张软垫坐下后就开始翻书。 顾澂瞥了一眼:“这回怎么拿的都是些武学书了,不看话本了?” 他问完也没指望顾让回答,提笔就继续写写画画,一张又一张的白纸被信手扯过,写满后又被随意放到一旁。 一日光阴悄然而逝。 隔日早晨顾让拿着新学的武学技巧去教荆欢提高耐性,之后再回角楼三层翻书。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顾澂书案上堆的纸张愈发杂乱无章,慢慢的都散到了顾让脚边。顾让捡起来看了一眼,发现顾澂是在编他的新书。 涂画潦草,只是草稿,顾让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停留在上面,片刻后俯身捡起更多散落在地上的纸张慢慢看起来。 她一张一张地看过去,脑子里倏忽产生了一种奇异而强烈的感觉,一时怔愣住。 顾澂余光注意到她动也不动地盯着几张废纸看,略感奇怪:“六妹妹?” 顾让慢半拍抬起头:“……二哥,你在编的书记载的是你的所见所闻吗?” “是啊,”顾澂以为她好奇,就把案上唯一叠放整齐的一摞纸递过去,“你若想看就看这个,规整些。” 顾让坐的地方离他有一定距离,就起身去接,拿到手里后也没回到原处,直接盘腿坐到地上看了起来。 顾澂见她这般迫不及待又专心致志,更觉奇怪,心道自己草草写下的初稿有那么引人入胜吗? 顾让自然听不见他的腹诽,手上这些虽只是顾澂的初稿,但写得已经非常细致。 顾澂确实去过很多地方。他赏过戈壁的夕阳明月,吹过山林的清风,见过百花的四季荣枯,曾在碧湖上泛舟垂钓,在山泉间煎茶煮酒,也贴近过平民人家的炊烟泥土,尝过市井长巷的糙食。 他写得栩栩如生,这些画面在顾让的脑海中自动生成,逼真异常。 应当只是想象,或者错觉。 顾让试图说服自己,然而这些画面一旦生成就如同扎根在她脑海中般挥之不去,又一点一点勾出了像玻璃碎片一样的记忆残渣。 边缘锋利,扎得人生疼。 这种疼痛逐渐加剧,慢慢到了令顾让难以忍受的地步。 她感觉到有冷汗从自己背上冒出来,手指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纸张,纸张被揉皱,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细微的声音在安静的八角楼中清晰地传到了顾澂的耳中。 顾澂一愣,见顾让低垂着头坐在地上,没在翻看纸张,反而像是在愣神。 “六妹妹?”他唤了声。 顾让没有反应。 她的脸拢在阴影中,顾澂皱了皱眉,放下笔靠近,然后听见了顾让近乎喃语的声音。 “……这些地方……我好像去过……” 顾澂的第一反应是她在开玩笑,顾让自小养在深宫,今年得宠了才得以在春猎时出宫,怎么可能去过,第二反应是自己听漏或者听岔了几个字,毕竟顾让这句话说得又轻又断断续续,她说得也许是“这些地方她也好想去”。 想到这里,顾澂就道:“六妹妹,你若想去就等二哥编完书,下回离京时去和父皇说带上你。” 他的话惊醒了顾让,顾让恍然回神,将手里的纸张放回书案上,然后撑着书案慢慢站起来:“二哥,我……” 她轻喘了一声,嘴唇发白,勉力接上:“有些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