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 丞相府没落之际,她并不在京城内,而是身处远郊, 即便出事后她拼命探问情况, 百般打听细节, 可沈牧的刻意避之不见, 强制封锁院落,叫她与身困囹圄无异,算是彻底与外界失了联系。
她当时心凉大半,不解沈牧为何前两日还对自己体贴周到, 用心细致,只转眼,他便像变了个人一半,冷漠的叫人觉得陌生。
那之后,他再没有现身过城郊独院,甚至毫不留情地直接与她断却联系, 且相断彻底。
从此以后,两人再未见过面。
回想最后一次接触,他们其实并未起什么争执, 亦或是不欢而散、歇斯底里,恰恰相反,他最后一次来见她时,目光柔情生动,甚至主动提议为她描眉, 只是那时候两人还处于止乎礼的阶段,周妩端持着名门闺秀的矜礼,有所顾虑, 故而并未允许他的亲昵。
沈牧则放下拿黛粉的手,略微苦笑,与她作别。
而后来她才知晓,那一天,便是一人此世真正意义上的诀离。
周妩当他是抛弃,是背叛,且对他怨恨至极,只是大概因为两人的情义本就不深,她那份郁懑心结,在上青淮山和容与哥哥朝夕相处间,很快便慢慢消弭。
她渐忘了沈牧,同时更认定,沈牧亦早忘却了她,新皇登位,他这样懂得审时度势之人,不知在权衡利弊之下,又拜倒在哪家贵女的华裙下,但想来,他心机算尽,过得一定不会差。
过往云烟不值再忆,周妩回想,也只是为了能从记忆深处,寻得更多关于周家被圣上定罪的详细细节。
她获取信息有限,更多都为道听途说,只知太子殿下意欲谋反,圣上拿到确凿证据,勃然大怒,而父兄便是因被打成太子党羽,才遭罢黜,连坐家族。
太子被废,东宫被封。
同一天,周府同样被禁军围困,不久后父亲流放,兄长亦被贬遣于凉州荒僻处,此生远离朝政中心,建功立业之心只得难酬。
如果不是青淮山及时伸来援手,暗中帮扶,不仅兄长在凉州蛮荒之地寸步难行,父亲的一条命更是难保,至于她,身份一朝从云端跌坠泥潭,若非容与哥哥坚持将她带走,在那样的混乱局面之下,为保父兄安然,她走投无路下说不定真的会选择委身强权,如果对方能帮应,她怕真是别无选择。
万幸的是,在她临渊之际,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了她。
不陷深渊,她陷进的是一个柔温的怀抱。
容与见她沉思太久,伸手过去,在她面前打了一个响指,问道:“有想通什么吗?”
周妩回神,也如实向他告知:“只是在想,光明教会不会与太子殿下有暗中关联。”
“太子?”
容与意外周妩会在这种时候提及萧珩,上次见面,几言接触,他只觉此人心思直,无城府,相对朝堂之事,他更关注好奇的居然是些武林逸闻,那份热衷表现,倒不像为刻意伪装。
“为何会突然想到他。”
周妩当然解释不出理由,总不能说自己开了天眼,早已知晓此事过后,首当其冲的便是东宫。
见她不说话,容与开了口:“若真要与京城关联,我们首先想到的该是屹王,随州对他来说不算陌生地界,当初他用时一月,负责清剿四处隐匿的教徒,但最后究竟是不是真的倾灭彻底,犹未可知,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当下随州城内,绝对隐埋着他的眼线。”
闻言,周妩神色瞬间凝重起来,她试探地问:“莫不是屹王殿下与我们一样,一直派人在暗中窥伺府衙,正盯着兄长的一举一动?”
容与不答反问:“你说,什么人会这么关注事态进展?”
周妩心头一凛,谨慎道出:“受害者,或者……加害人?”
容与看着她,周妩却蹙起眉头直摇头,“这不可能,屹王殿下怎么可能牵扯前朝余孽,意欲刺杀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