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素素随梁岩骑乘到中央街后便不能同行了, 再往前,宫羽钟鸣,斟酒鼎列, 圣上正携百官立于筑台之上, 准备亲手为功臣忠将予授印绥,彰功表贺。
周妩和素素约好,待她从中央街退出来后, 两人在隔壁街的隆汇茶邸会面。
周妩先到, 进店门,见大堂位席皆已坐满,她直接递给店家跑堂一锭银子,对方拿起掂了掂重量,喜笑颜开地立刻引她去了二楼雅间入桌。
雅间临窗设榻,中间摆置木桌,小炉炭火煨着新鲜的朝露水, 如此煮出来的茶,味道最为香沁。
周妩觉得银子没白花,只是她半杯银针还未喝完,隔壁间也进了客人, 他们结众而来,落座后便开始议论起中央街的热闹,扰得周妩再没了细细品茶的闲情逸致。
茶邸二楼共间雅室,他们听着没音, 便以为左右无人, 于是开口也没有顾及地指天论地。
“依我看呐,这皇城里八成是要变天了。圣上子嗣不多,二皇子多年病弱, 四皇子五皇子年纪尚幼,适龄即位的皇子除了太子殿下,就要数远在边域多年未回京的屹王,屹王殿下生母位卑,没有母族一系帮扶,又不得圣上看重,多年来被文武百官抛遗脑后,有心之人,早早巴结东宫,以求不日上位依附,可眼下来看,不少人的算盘怕是要落空喽。”
有人附和道:“何止变天呢。反正别的不说,就单论今日这排面,圣上给的多足!不过这也是人家屹王殿下自己争气,辽域那群蛮子粗野难驯,多年来嚣张寻衅,这回却愣生生被殿下打服,跪地不知叫了多少声爷爷。大破辽军,这是实实在在的加身功绩,圣上怎能不重视,此番特意赶在寿辰之前将人召回,我看,事不简单。”
一帘之外,周妩略表赞同地品了口茶。
屹王萧钦的这场漂亮仗,不仅打击了辽地,更为他自己赢来了回京的符传圣召。
将星横空出生,锋芒再难掩,势必搅动早如一潭死水的大燕政局。
周妩知道偷听不好,但隔壁雅间的客人声音起伏嘹亮,明显不是避人的样子,只是平头老百姓们可不敢如此妄议国事,那些人,估计都是出身勋爵贵门的簪缨子弟,上头有人给撑着腰呢。
思及此,她生怕里面会有熟人,于是决定默声装死到底。
不过,其中也有人不以为意,忿忿然刻意压低声音,似是嗤笑之意。
“你们可真会危言耸听,怎么,萧钦这次出了回风头,你们就急着上赶想舔了?你们知不知道,当年他就是忠勤侯世子的一条狗!那时候,他吃的喝的都得跟世子吠叫两声才能有,要是你们看过他当年那副摇尾乞怜的模样,不知要如何鄙夷,还能在这扬颂他的战功?不过贱婢生的种,怎么折腾都上不得台面。”
这话一出,没人敢附和。
出声那人不痛快,骂骂咧咧地走了。
周妩眉眼平静着落下茶盏,早听声音辨出那人是谁——户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常恕。
花街柳巷的常客,不学无术,只爱花酒,欺软怕硬废物一个。
当年,忠勤侯世子欺虐萧钦时,他在旁助威最欢。
后来,萧钦荡平侯府,牵着如狗一般的常恕等人,叫他们亲眼看着世子被绞当场,据说,这群酒囊饭袋个个吓得尿了裤子,而萧钦当日,手下没留一个活口。
如此想着,周妩只觉不寒而栗。
品完两杯茶,已经过去差不多半个时辰,她估摸着素素那边应该已经完事抽身,于是顺着临街窗牖往外眺望,寻找身影,她正左右张望,可是不多时,街头忽现官兵酷吏,民众也从远及近,焦慌攒动,似有乱象。
果然,街上有人喊——
“不好了!中央街有刺客现身,暗弩张弓,欲谋杀殿下!”
闻声,周妩噌的站起身。
隔壁雅间的那群人动作比她还快一步,已经奔下楼去寻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