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宴席是为了贺裴宵袭爵而设。 可裴宵却根本不觉得这是应当庆贺之事。 偌大一个家族的命运,就此便正式交到了他的手中,同时也代表着他祖父的时代正式过去了。他只觉满心的惆怅和苍凉。 前来赴宴的绝大部分是裴姓之人,他们却欢欣鼓舞着,为裴家权柄的又一次顺利交接举杯同庆。 在这样的时辰里,还会有人想起曾经为守住西北门户、延续裴家荣耀奉献一生的老安宁侯,他的祖父吗? 宴席接近尾声,他看着逐渐醉态毕现的亲眷,忽觉无趣至极。人的悲欢原来并不相通。 侧身与落座在他左手边的二叔耳语了两句,劳他多看顾一番,裴宵起身离席而去。 夏夜微风拂面,他行出芙蓉阁,沿着莲池缓步前行,漫无目的。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之所以如此烦乱,除了念及祖父,还有另一番叫他举棋不定的事体。 昨日接到孟如意传的信时,他打定了主意不赴约的。 那信他只扫了一眼,并未细看,记得大意是说,自己多番救她于危难,于她而言恩重如山,不敢有分毫不敬。那一次她与孙庆芳之间的对话是有前情的,并非她本意,她希望能化解两人之间的误解云云。 裴宵虽尚未娶妻,也未曾有过相好的小娘子,可他从不缺少女子的倾慕,亦并非铁石心肠。 孟如意从前在他面前的种种表现意味着什么,他其实略有所觉。 只是相较于往日里遇过的那些令人厌烦的各式偶遇、讨好,他并不觉她的小心思令他不适,且嫣儿也喜欢她,于是便由她去了。 那日意外听见的她的那番话,确实如一盆冷水将他浇了个通透,他开始反思,是不是哪里真的出了问题。 当时的恼怒是真的,可后来,却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困惑。 他未心仪过谁,所以他不知道对她的种种宽容是不是因着心仪。 可很快他便觉想通了。 即使曾经对她有过心动,令他心动的也只是曾经他眼中那个温良和婉的孟娘子。 而那个孟娘子,绝不会在人前锋芒毕露地炫耀,如何将他玩弄于鼓掌。 想通这一点后,裴宵就不再纠结于此。 需要他过问上心的事已经太多了,他没有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等无谓之事上。 至于见面详谈,亦无甚可谈的。左不过是为那日的说辞处处回圜,毫无意义。 心绪烦乱间,却不觉竟是走在去往她信中所约的望月亭的方向上。 待远远能看见望月亭的时候,裴宵忽地顿住了脚步,似是将将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快要到了本不想去的地点。 蹙眉思索一瞬,他呼一口气,转身欲走,却在这时听见亭子方向有落水的声音,伴着一声短促的男子惊呼。 此处距离宴客之地不算近,在这个时辰,谁会在望月亭? 答案呼之欲出。 根本无需思考,裴宵即刻运足了内力,行走如飞,转瞬便听见了女子细弱的挣扎声。 虽然仅仅是一点轻微的响动,可裴宵就是听出来了,果真是他方才心中所想的那人。 加紧脚步,很快看清水里的景象。 除了她,竟还有一人! 裴宵行动快过了大脑,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只在看见她在水里的一瞬便大喝一声,跳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