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御座上,望着儿子若有所思地问道:“湉儿,怎么了?” 孟湉噔噔噔地跑到御座前,像儿时那样偎在皇上身边,说道:“今天可是儿臣成亲的日子,父皇不为儿臣高兴吗?” 皇上沉沉地笑了:“朕自然高兴。朕已命人筹备宫宴,明日你与王妃入宫觐见,朕要大宴群臣,以示庆贺。” “明天是明天,今天是今天,明天的我可就不是今天的我了。既然父皇高兴,就请与儿臣共饮几杯吧。”他俏皮地对皇上挤了挤眼睛,一副心照不宣的暧昧表情。 孟湉取出随身带的小巧酒壶和两个小酒杯,满斟两杯,将其中一杯奉与皇上,自取一杯一饮而尽:“这一杯,谢父皇二十年养育之恩。” 皇上端着酒杯,眯眼看了他一会儿,也举杯一饮而尽。 “这一杯,谢父皇对我和母妃的偏宠庇护。”孟湉再次斟满了酒杯。 皇上将这一杯酒也饮尽了。 孟湉再次斟满:“这一杯,为我即将冒犯父皇谢罪。” 皇上目光骤然收缩,似箭一般射在孟湉脸上。 孟湉慨然一笑,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是数颗五颜六色的药丸。 “启禀父皇,这壶酒里,用了穿肠毒药,药性不算快,还够我们再叙一阵儿父子情。这些药丸里,只有一颗是解药,其余的都是毒药。饮过毒酒之后,如果再误食毒药,转瞬之间就会药石无灵、神仙难救。” 孟湉挨在皇上的腿边,缓缓下滑,坐在了地上:“只有我知道哪一颗才是解药。” 皇上眯起眼睛,沉声问道:“只有一颗解药?那你怎么办?” 药性开始发作,孟湉用手抵住隐隐作痛的腹部,笑道:“呵,臣大逆不道,岂敢苟活,但求父皇满足将死之人一点小小的愿望而已。” “你想要什么?”皇上没有勃然大怒、没有失望痛斥,反应之冷静沉稳,大出孟湉意料。 孟湉咬牙用力,翻身跪倒:“古人云:‘杀一无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臣请陛下释放无罪之人、归还不义之财。” 皇上低头看着他,冷冷问道:“你见过你兄长了?” “是。”孟湉应声答道。 “既然见过了,那你应该知道,朕的意思不容违逆。”皇上俯身抓住孟湉的发髻,用力一拉,孟湉吃痛,被迫仰起头来。 “什么叫无罪之人、不义之财?这天下是高祖皇帝筚路蓝缕打下来的天下,这江山是我孟家的江山。无论是豪族、巨贾,敢动孟家的江山,朕就要他身败名裂、家破人亡。这不叫杀无罪、取非义,这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陛下要削弱豪强,可以修善法、用循吏,徐徐图之。为什么要大兴冤狱?以暴制暴岂是明君所为!”孟湉强忍着腹中越来越剧烈的绞痛,脸色渐渐苍白,声音也颤抖起来。 “幼稚!朝堂上的斗争从来都是血雨腥风,谁跟你徐徐图之?这些年豪族巨贾侵略愈甚,再不动手,几年以后被斩草除根的也许就是朕了!” “可是……”孟湉刚要说话,便觉喉中涌上一股腥甜,再顾不得其他,张口欲呕。 皇上迅雷不及掩耳地捏住他的下巴,迫他张开嘴,用手边的丝帕堵住他口中即将喷出的鲜血,然后嫌弃地一推:“要吐出去吐,别脏了朕的地方。” 孟湉无力抵抗,被推得滚翻在地,用丝帕捂着嘴呕了一会儿,强自平复下来,还想再辩,却突然发觉不对:“父皇,你怎么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