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才进来的时候,日子还算好过,审官只捡重犯提审,没人理会我们,只是牢房里湿冷难捱。可是前几日,新来了一批审官,日夜不停提审,每个人都要过堂。我说我只是个画画的,什么都不知道,审官就要我说平日做过什么不法勾当。我说我遵纪守法了一辈子,买只整鸡都要买杀好的,从没做过不法之事。审官恼了,说我冥顽不灵不肯招供,就动了刑。” “我们这些人都一样,隔日一提审,只要提审,没有谁能原模原样回来。这小子是家里宠大的,受不了这委屈,顶撞了审官,被上了大刑,这双腿还不知能不能保得住。唉,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新来了一批审官……李善用胸口一窒,垂下头沉默地给众人上药。 她向孟湉推荐酷吏的时候,打的就是激变的主意。世家豪族势力煊赫多年,向来骄矜自傲、不可一世,此次遭到大肆搜捕入狱,因是牵涉太子谋逆的重罪,暂未涉案的各家这才以观望为主,各自忍气吞声、明哲保身。若是此时狱中生变,方能让高高在上、老谋深算的世家家主们生出风雨飘摇、唇亡齿寒的危机感,才能让他们不敢轻易放弃太子,哪怕冒着附逆的风险,也要为营救太子出力。 这便是她的谋算,也预料到了现在这番情景。她在幕后胸有成竹地运筹帷幄之时,觉得只要能扳倒襄王、救出太子,一切代价都值得。可是现在,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助推出来的惨况,她却只觉得胸中郁郁难舒。 远处传来一声凄厉嚎叫,声音嘶哑中透着几分稚嫩,竟似个尚在变声期的少年。 李善用手上一抖,弄疼了正上药的画院供奉。 “唉,”旁边一人叹道,“那是景州姜氏的小公子,听说今年才十六岁,又是家中独子,从小是姜氏举全族之力金尊玉贵养大的,不知怎么就卷进了这种案子。偏还命不好,赶上了最恨豪族的许审官,日日提审,次次动大刑,每次都嚎成这样,一听就知道是那孩子又受审了,也不知还能熬多久。” 李善用低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时间不多,咱们说正事吧。有谁与褚文昌熟识?” 众人面面相觑,褚文昌虽也在画殿行走,但一向独来独往,跟谁都不多话,认识嘛倒是认识,但要说熟识可就谈不上了。 “知道任何他的情况都可以说出来。这是营救太子殿下的关键。”李善用急切道。 一人往前走了一步,迟疑道:“褚文昌初来那日,我与他序齿,谈了几句,他说他是瓶山县人,景顺五年进士,今年三十七岁。” 又有一人小声说:“他似乎喜食生姜。” “他虽然画画用右手,但日常爱用左手,可能是天生左利手。”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一些琐事,李善用听得不得要领,只好先强行记下,回去再慢慢梳理。 “啊啊啊!”一声追魂夺命的惨叫划破空气,李善用后背一僵,是那姜氏小公子的声音。 “来人!来人!” 牢房外响起一阵阵慌乱的脚步声,俱往那处去了,李善用不知出了什么事,担心狱卒巡视牢房,不敢再作逗留,匆匆与众人道别。 “各位保重,我必定尽快证明殿下清白,救各位出狱。”李善用团团一揖,探看监道无人的空当,出了牢房,锁好门,把钥匙丢在了地上,循着来路往回走。 出门时,看门的狱卒拦下了她。 李善用低眉顺眼,颤声道:“我是刘家人,窦爷带我进来的。” “窦大哥人呢?” “里头不知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