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听见李善用的话，窃窃私语戛然而止，尴尬地各自把脸扭到另一侧，假装在看风景。 俗话说，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宫里人是捧高踩低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惯例，那患者年纪轻，又是粗使宫女，自入宫以来何曾从陌生人处得过半个笑脸、片语温言，因此越发怯懦胆小，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反击。 李善用肯替她说话，还帮她做面子，患者既感激又感谢，又自觉惶恐，偷瞄了李善用一眼，见她笑呵呵地，神情十分温暖，便大大地松了口气，鼓起脸颊，小声但极为诚挚恳切地说：“多谢李女史。” 李善用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不用谢，抬笔要写方子，忽而想起了什么，又放下，问道：“你这病要好，得吃上一个月的药，你有方便煎药的去处吗？”要是有品级的女官和当上差的宫女，还好花些钱托茶房的人帮忙煎药。可这患者只是擦地的粗使宫女，恐怕没什么门路托人。 果然，患者怯怯地摇了摇头。 李善用笑道：“不妨事，我这儿有一种药膏，祛风活血、散寒止痛，是前朝宫里传下来的，而且不用煎药，只需外用，疼了随时可以涂，也可以分给其他腿疼的姐妹，极方便的。只是主药是白花蛇，你怕不怕？” “蛇？！”宫女吓得脸色煞白，不停摇头，“不要蛇，不要蛇，我怕蛇！”说完，又懊恼起来，李女官这是免费义诊，既为她诊治开方，还主动维护她，自己却得寸进尺地挑三拣四，给李女官添麻烦，实在太不应该了。 “好好好，那就不用这种。”李善用却丝毫不以为忤，耐心地为她选了另一种药，“你用活络膏吧，都是草药，温阳散寒、活络通痹，也是对症的，而且这是药膏，疼了可以随时涂，用不完也可以分给其他腿疼的姐妹。” 李善用将活络膏的用法用量细致地作了说明，那患者再无半点值得不满之处，千恩万谢地告别了李善用，高高兴兴跑去旁边厢房取药。 如此忙碌了大半日，候诊的病人一一诊治完毕，取了药离开。一般再过片刻，李善用就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这小院也就可以关门落锁了。可是今日司药司看院子的宫女等了许久，仍不见李善用出来，探头进来一看，发现李善用仍坐在原处，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李善用对她和善一笑：“有一位患者提前约好今日要来，只是还有些事会晚到一阵，所以我在此等她。姑娘不妨先去用饭，用了饭回来再收拾，也不会误事。” 看院子的宫女有些疑惑，要是相识的患者，何必非要约在这里诊治，可要二人并不相识，又是怎么提前约好的呢？不过此事与她并不相干，便将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心中一盘算，那患者还不知什么时候过来，若要等她诊治后再收拾院子关门落锁，只怕会错过晚饭，只能饿着肚子过一夜了。既然李女史开了口，不如先去用饭，想来这几日鹰扬卫在宫里四处巡逻，哪有不开眼的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闹事。 拿定了主意，那宫女便高高兴兴地谢了李善用，急忙赶去吃饭了。 李善用耐心地坐在原处，不动不摇，闭目养神，不过又等了片刻，果然有人走进了小院。来人熟门熟路地穿堂入室，大大咧咧往李善用跟前一坐：“李女官，我起了一身疹子，咱们往里间去吧，我脱了衣裳给您瞧瞧。” 李善用看着对方，圆圆的大眼睛慢慢弯了起来，嘴角噙笑，站起身来：“啧啧，你这疹子可难治，看来得多耽搁一会儿了。”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廖缪缪，太子事发那日，她恰巧有事到清元宫向皇后禀报，被皇后想办法保了下来，留在身边服侍，不曾与其他东宫之人一样被关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