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可唯有坐在这上面的人才知道其中难处。两年前,朕命户部勘测天下税户、田产,竟有大半都握在豪族手中。江南路岁入不过十二余石、荆湖路不过十八万石,可那诸姓豪族岁入都在百万石以上。呵,国家营田数十年,富庶之地一路的岁入还不及豪族的零头。 “再加上祖宗规矩优待豪族世家,田产免交赋税、佃户免服徭役,更有无数小民将田产投献豪族以避徭役。长此以往,国库益空、豪族益盛,再过数十年,不知这大好河山竟是谁家天下! “嘿,朕倒盼着朕那太子长兄能长长久久地活着,替朕挑起这千钧重担。” 孟湉深深垂着头,心底掀起惊涛骇浪,缄口结舌半个字也不敢说。 他曾听母妃提起过,父皇当年之所以能力压晋王得登大宝,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世家势力遭到裴思后和晋王舍弃后,转而投向了娶了谢氏女的父皇。为此,父皇登基之后一直对世家豪族加倍优容,却在如此敏感的时刻吐露不满之意,这背后的含义实在令人心惊,纵是孟湉一向肆意大胆,闻听此言也不免心底发寒。 皇上沉沉叹息:“国家多病,孟渥不堪大用,待朕身后,还有谁能继朕之志?” 孟湉的一颗心在胸膛里剧烈地砰砰敲击,几欲飞出,转念又强自按捺住心中激动——皇上此言,到底真心,还是试探?他竭尽全力维持住语气平稳:“太子殿下尚年轻……” “咔嗒”,皇上冷不丁在御案上一敲,问道:“你还叫那逆子作‘太子’?” 孟湉心中一凛,一股森凉寒意顿时自足底上涌,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不少。以他对父皇的了解,父皇想做什么只会直接去做,哪会这般多费口舌,再则父皇极重君臣之分,储君废立自是乾纲独断,怎么可能与自己议论? 对危机的敏锐直觉顺着万千毛孔浸入四肢百骸,纵然殿内一片宁谧,可孟湉的直觉清楚地告诉他,只要一句话说错,自己就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强定心神,摒除心中横生的私心杂念,躬身恭敬回禀:“东宫册立有年,今虽有过犯,尚未有旨废黜,臣自当守礼。” 皇上眯起眼睛,透过淡淡香烟白雾望向阶下垂手恭立的儿子,这孩子从小便生得像他,不仅相貌肖似了六七分,连性子也随了他那股不服输的狠劲,每次看见这孩子就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便忍不住多宠爱几分。不想这孩子在心眼上也随了他,越长大心眼越多,竟比他在这般年纪的时候还要沉稳许多。 ——倒是不如小时候好糊弄了。 皇上将手中的条陈丢到案上,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太子傅姆李善用现在你的府里?”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听在孟湉耳中却不啻雷霆。他早听说皇上的耳目无处不在,从没想过能瞒下这事,只是这件事好说不好听,成年亲王劫夺东宫女眷,往轻处说,是弟弟不悌兄长,往重处说,便是窥伺储君、秽乱宫闱。所以,他想着先紧着办好皇上的差事,等风头过了再慢慢禀告求肯,谁知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父皇突然提起,莫非想要追究,或是仍在试探? 无数的念头瞬间转过,孟湉深吸一口气,回禀道:“正是。” “你长兄宫里的人,你要去做什么?” 孟湉抬起头,看着皇上,种种应对之策在他心中如走马灯般轮转,他果断地拿定主意,慢慢绽开了一个羞赧青涩的笑容,一步步走到御座跟前,亲昵地偎在皇上腿边坐下来,仰起头,眼睛里一点一点漾起光:“我喜欢李善用,要娶她当王妃!” 既然事情已经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