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其妙的绮思带给她的危机,终于解除了。 “娘娘无需忧虑,臣苦思多日,已有良策。”李善用的神色轻松起来,信步走到皇后案前,拿起自己所撰的草稿,“第一步,先请殿下以此草稿为本,向皇上呈奏条陈,以示不偏不倚、大公无私,一则向皇上示忠,二则安群臣之心。” 皇后说道:“照此上呈不难,只是太子眼下仍需世家扶持,一旦邸报颁行、天下皆知,你可想好该如何安抚世家?” 李善用在草稿中提出的限田之策看似不偏不倚,对公卿以下一体限制,但寒门文官皆是靠科举晋身,能有十顷田产已属少见,巨贾商户靠的是低买高卖、行商获利,更不倚重田产,唯有世家豪族最受冲击。若是太子上呈这样的条陈,必定引得世家豪族不满。 “臣想过,结论是无需安抚。”李善用狡黠一笑,“如今世家虽然衰落,但仍然根深势大、难以撼动,故而无论是臣提出的限田之策,或是二殿下条陈里的对策,所需条件都还不成熟,皇上都不会真的采纳施行。既然不曾真的撼动根本,众世家即便有所不满,也是有限。倘实在有人诘问,只要说不想让太子在面临迁宫之时,较之二殿下落了下风,故而纸上谈兵、应付差事,想来便能获体谅。毕竟,皇上只有两位皇子,世家即便再不满,也不可能转投二殿下。” 皇后听罢蹙眉:“此言虽然有理,但终究不免损了人望。” 李善用说:“所以,第二步便是请娘娘命大宗正司为两位殿下筹办选秀,以太子妃之位为饵,博取清贵文臣的支持,以补充世家支持之不足。” 皇后颔首:“你从前提过此事,倒是不难,然后呢?” “先前群臣奏请殿下迁宫最终不了了之,是因为出身世家之人大多因袭陈规陋俗,把柄甚多,被史家的出手狠辣震慑住了,无人敢再出面主持此事。可是,清贵文臣之中,特别是御史言官总该有几个清流,不惧史家的手段吧?”李善用抬起头,目中射出精光,“谁能率领群臣促成太子殿下迁入东宫,二殿下出阁就藩,谁家姑娘便是太子妃!” “这……”皇后被她坚定的目光震得一凛,犹豫道,“皇上明摆着还不想让两个孩子迁宫、出阁,先前世家联名奏请还算情有可原,可若是引动文臣大肆上奏,岂非有结党营私、逼迫皇上的嫌疑?” “那又如何?”李善用诧异地看了皇后一眼,“皇子年满十六岁出阁乃是祖制,群臣奏请合情合理,皇上又能如何?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只要无过,皇上又能奈他何?” 李善用见皇后神色十分不安,讶然道:“难道娘娘时至今日还不明白?对太子殿下不满的是皇上,暗怀废长立幼之心的是皇上,不愿殿下迁入东宫、二殿下出阁就藩的也是皇上,娘娘要扶太子殿下巩固储位,对手一直都是皇上啊!若是心存畏惧,不如就此罢手,将身家性命全都交到皇上手上,就算储位最终无法保全,也只望阙叩拜,叹一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罢了。” “你……敢说这种话,究竟有几成把握?” “十成!”李善用不卑不亢望着皇后,“娘娘与殿下占着大义,只要无过,便绝无废长立幼之理。有臣在,便不会令殿下有过,凡是殿下应得的,臣都会为殿下取得。” 皇后震惊地望着李善用,目光渐渐变了,流露出平日谈史论今议及著名的贤臣能吏时才有的钦佩欣赏之色。她这半生也算经过大风大浪,见过不少一时英杰,他们议论时局、施谋用智时,往往就会露出这样神采飞扬的自信之色,此刻竟然在李善用面上重见,她感怀之余,亦觉心惊——这孩子还未及笄啊,若非囿于后宫,假以时日定可成将帅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