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筋脉尽毁,又在宫门前受了寒,大有一种枯烛残火的意味,苏念卿命人生了地龙,轮番拿汤婆子捂着,连番折腾了好几日,那清白的脸上才稍稍带了些许血色,只是精神气左不如原先那么好了,眸中始终无甚光彩的样子。 苏念卿没什么心力再去想那封诏书,她在苏长君榻前侍奉了五六日,北境的折子雪花一般的递进来,始终没寻着机会处理,眼见他稍稍好转,免不了先去处理一应的军务。 廊下的鹦鹉见唯一办正事的人也走了,自觉无趣,扑棱着翅膀飞到屏风上,巡视了一圈,落在他肩膀上,旁边的人见了自然要轰它:“爪子上踩的全是泥,一边去。” “吓死爷了,杀鸟了,”这小牲畜从他左肩扑棱到右肩,带出一串的指印,拿喙去蹭他鼻尖,见这人还是没甚反应,左右踱步道:“皇帝,混球,公子,难受。” “祖宗,”旁边的人恨不能把它的喙给黏起来:“谁教它这么要命的话,快,抓出去。” 这鸟趁着人抓它的间隙灵活的飞到檐下:“贵客到了,贵客到了。” “净胡说,这天气连只扑棱蛾子都不见,哪来的贵客,再胡说把你毛拔了炖汤,”这人话音未落,门外小厮匆匆过来通传:“公子,尹夫人递了拜帖,现下人就在门外,您可要一见?” 管事的还没反应过来:“哪个尹夫人?” 小厮为难的瞥了苏长君一眼:“豫章书院曲老家的孙女,现翰林院修撰尹撷芳的夫人,曲若冉。” 管事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就多余一问,这不纯纯给人堵心呢嘛,这曲小姐不是旁人,是当年长公主亲自为苏长君择的未婚妻,六礼过了五礼,只待班师回朝便可完婚,结果北境就出了那档子事。 这管事是个迷信的,总觉得像什么我打胜仗就回来娶你那必然娶不了,就跟那不出意外的话那接下来肯定出意外,自家公子虽然从战场上捡回来一条命,可是接下来就被那碗稀里糊涂的汤药弄坏了全身筋脉,为了不耽误好人家的姑娘,提笔给那曲家姑娘写了退婚书。 那曲家姑娘自然是不愿的,只曲家二老倒是乐见其成,自己好好的姑娘,后半生若真要跟个残废绑在一起,那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活头,虽然这么做是有些不地道,可是做父母的总要为儿女计,他筋脉尽毁又正值皇帝猜疑,旦夕祸福只在一瞬之间,谁家忍心把自己好好的姑娘往火坑里推,所以,那封退婚书来的正是时候,曲家二老顺势应下解了这桩婚事,只是听说曲家小姐为这事跟二老闹了许久,直到两年前,拗不过家中父母姑嫂,这才同尹家喜结良缘。 “不见,”苏长君神色淡然。 “尹夫人兴许料到您会这么说,她说您若是不见她就不走,”小厮也为难:“外面下着雨呢,尹夫人还怀着身子,把人晾在门外不好吧。” 苏长君神色不变,隐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动,不知心内几许挣扎方道:“将人请到偏殿吧,我这个样子不成体统,给我拿身干净衣裳来。” 那少妇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穿一身天青色笼裙,外罩暗紫色狐毛斗篷,葱白的玉指抱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汤婆子取暖,单从衣着上来看,这些年应当过的还不错。苏长君稍稍安了心,由人推着轮椅入内,拱手道:“尹夫人。” 妇人闻声回头,待看清轮椅上那人,几经压抑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眼泪不受控的沾湿人的衣襟,扑上前啜泣道:“三哥。” 他看着膝前这人心内狠狠抽疼了几下,想像少时一般抚去她眼角泪痕,可又自觉不合适,挣扎许久终于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不确定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