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想必明启帝也想得清楚,但是他现在是进退两难的情形。 倘若否了这条提议,自不必多说——还未站稳脚步就对登基暗中的一大助力显出颇有微词的态度,这是嫌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太稳当了。 单单是许了这件事,也不好说。毕竟诸晴不是一个轻易会被情绪支配的人,保不齐会怀疑这是明启帝权宜之计,说不准仍旧在心里憋着坏水呢。 总是有很多事情,不是简单的是与否。 诸晴在等的,也不是明启帝的许或者不许。 午后,明启帝召见了诸晴。 引路的侍从将诸晴领到位于前朝一处小苑中,那里是帝王办公之余散心的场所。 明启帝背手立于苑中的重檐四角亭中。 诸晴走上前后,引路的侍从便退下去了。 还未等诸晴行礼,明启帝便挥了挥手,邀她在亭间坐下。 待二人坐定后,便听明启帝道:“阿晴,你应当唤我一声叔叔的。” 诸晴颔首,却不曾顺着这份亲缘关系说下去,而是道:“君臣有别。” 明启帝叹了口气,苦笑道:“莫非做了帝王,便连血脉亲情都要割舍掉吗?” 可惜诸晴不吃感情牌,面上的神情宛如一块冷硬的石头。 明启帝忖度片刻,终于开门见山道:“说起来,朕今日收到一份奏章,不知阿晴你对封侯是什么样的看法?” 这是在视探诸晴的意思,也是将诸晴摆在他面前的选择踢回给诸晴。 “一切谨遵陛下安排。”诸晴油盐不进,将这个问题又踢给明启帝。 明启帝便笑道:“于公,你为朕分忧,是朕的肱骨之臣;于私,你是朕的侄女,诸垣兄唯一的女儿,怎样的荣宠都不为过。只是……” 他将话断在这里,瞥了眼诸晴的神色,见她没有丝毫紧张急切之色,便知道她的心思不在这些功名利禄上。 明启帝接着道:“只是如今朝野上下百废待兴,朕总是担心哪里做得不好,触怒了群臣,不敢随意按自己的心思办事。” 说是“触怒群臣”,实则是在视探诸晴的态度。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他这个三十年的太子,学惯了为君之道、驾驭群臣,只是面对诸晴这样剑走偏锋、不可或缺,但又对名利漫不经心的人,明启帝完全没有把握。 诸晴答曰:“臣是为陛下分忧、只忠于陛下的利刃。只要陛下不弃,臣永远是您的臣子。” 话虽如此,这个“陛下”却只是个代词,昔日在这个位置上的陛下是建兴帝,今日是明启帝,对于诸晴而言,没什么不同。 但明启帝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不在乎什么深明大义、赤胆忠心,他只看这个人做的事情对自己有没有好处。 于是第二日,册封诸晴为亭原侯的诏书便下发礼部。 又赐侯府、食邑、仆从、田地若干。 不论他们在小苑密谈了什么,明启帝此举,便是将诸晴视为股肱心腹。 一时间,所有关于诸晴的弹劾皆偃旗息鼓。亭原侯瞬间成为闵都上下炙手可热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