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可儿和曼曼约在两个人以前最喜欢吃的面条店见。许可儿到得早,先占了座位。过了高峰期的店面里三三两两地坐着人,装修虽然已经翻了再翻,但是老店的作派刻在骨子里:卤好的鸡蛋和猪手放在一个不锈钢大盆子里,泛着诱人发胖的光,墙上会用红纸头贴上最新新出的菜品,现在有陈皮豆沙了,通往二楼的楼梯还是陡峭得令人心慌。许可儿仔细地拢住外套的边缘,在油腻腻的桌子边坐下来,用店里面粗糙的餐巾纸在台面的边沿擦了又擦,抬头看到了许久没见的曼曼。 曼曼熟练地点上虾仁鳝鱼的浇头,加了一个溏心卤蛋和猪肝都犹嫌不足,还要再下单的时候被许可儿拦住了:“诶,你大晚上吃那么多,又是面条又是浇头,你不怕胖啊?” 曼曼还是坚持试一试新上市的陈皮豆沙才放下了手机:“你是不知道,我都要饿死掉了。我下午帮三个客人化妆,水都来不及喝一口,手都抖了,你看呀!”曼曼把自己的手伸到许可儿面前,十只手指的指甲都剪得圆圆短短的,每一只都有倒刺和毛躁。许可儿从包里掏出随身带的护手霜,递给曼曼:“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好吗?你也太不注意了。” 曼曼脱下亮面的运动羽绒服,露出里面印着可爱小熊的卫衣,时间在曼曼这里好像是一块琥珀,把她读书时候懵懂的样子和稚嫩的打扮包裹起来,还是那个小城市的时髦姑娘,而许可儿却被命运反复揉搓摔打,在和曼曼一样的芯子外面包上了一层都市千金的皮,虽然皮和芯子不太登对。曼曼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是不知道,我肯定不能做指甲,不然给客人化妆要刮到人家的。护手霜买是买的,总忘记涂。还是你有福气呀!”曼曼咬着筷子,看着许可儿纤长的圆弧形的指甲。 许可儿问服务员要来了热水,把筷子在水杯里泡了泡,从曼曼的碗里分来吃。还是老家的面好吃,每一根面条都有劲道,番茄也不是靠番茄沙司调出来的流水线的酸甜,虾仁也吃得出是河虾仁,但许可儿也不敢多吃,看着曼曼把头埋在海碗里,一点点消灭浇头和面条。 老板给食客派面的叫声,店里接到外卖订单的电子提示音,和四个在大灶上同时开炒的锅气,像未经排练却契合的交响曲。面条吃得人手脚和脸颊都发热,说话的把门也松了下来。曼曼和许可儿闲扯老家新开了几家b以前的老同学谁还在做导游因为疫情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最后弯弯绕绕,绕回了结婚这个话题上。 “你还是一个人呢?”许可儿抿一口陈皮红豆,确实好吃,由苦及甘。 “嗯,化妆师工作你知道的,时间跟着客人走,周末经常是婚礼要跟半天的,哪里有空谈恋爱啦”,曼曼被面条烫得口齿含混。 “你怎么样啊?老李那边?”曼曼满是担忧地看着许可儿,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不能怎么办吧”,许可儿紧了紧身上的大衣,用指甲轻轻刮过老店桌子上掉漆的部分,“他那边肯定是结婚的,大家都晓得了。”她垂下了眼睛,眼睛里光彩都蒙一层灰,“但开洋是他的小孩,他不会不管的,这点我还是有信心的。而且我二十岁不到就跟他了,到现在那么多年了,总有感情的吧,而且那边那个女人的条件,和他不会是认真的。”许可儿说到最后,到有点自我安慰的意思了。 曼曼认真点头:“对的呀,我妈和我讲,他现在找的这个女的,以前是在老区那边开棋牌室的,乌烟瘴气的,那边不但赌钱,还有人吃那些的。而且说她卖相不行的,黄脸婆一个。”曼曼把脸颊两边的肉一吸,做出一个面中凹陷的鬼脸,模仿那个卖相不行的女人。曼曼讲起八卦来还是之前神经兮兮的样子,“你应该去下个降头或者搞个小鬼,把老李搞回来!” 许可儿想到师傅和自己讲的“路子”,有些心慌,却也有些心动,“那个真的有用吗,我听说很邪的,搞不好会反噬诶。我之前只是随缘求求拜拜,没搞过那个,还是求平安求正缘,那个,不知道怎么弄。” “人家网上不是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