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蘅半边身子藏在阴影里,眉眼被婆娑树影完全遮盖,岑寂的夜色中,高耸锋利的眉骨俊美得令人心惊,眉骨之下,睫羽掩盖着乌黑的瞳仁,幽深淡漠,令人难以分辨里面掩藏的神色。 四周一片寂静。 给反派顺好了毛,温枕雪心定下来,心思又飞到别的地方,不安分地四下梭巡。 眼看着江蘅指望不上,她必须找法子提醒明山玉援兵的事。 虽不是上策,但换做周旋,至少能争取更多时间…… 破旧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就在他们正对面,一个小脑袋从门后探出来。 是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孩童,眼眶深陷,瘦弱非常,他探着脑袋四处张望,不期然与温枕雪对上目光,立刻如踩了尾巴的泥鳅,滋溜一下缩了回去。 这一带荒废已久,民居四处豁口漏风,早就没有百姓居住,不过胜在有片瓦遮雨,又离城近,成了拾荒者和小乞丐的聚集地。 温枕雪看着那小孩见了鬼一样逃跑,连大门都忘记关,不知想到什么,眼睛忽然一亮。 她要追上去,刚走出一步便被江蘅攥住胳膊。 江蘅此举仿佛是下意识的,对上她的眼睛后,自己也茫然了,“你干嘛去……” “那小孩应该不是一个人,我去问问他们有没有弹弓之类的……江蘅,你身上有银钱吗?” 江蘅眉头跳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你要弹弓……” 话未落音,温枕雪怕他们要跑,劈手夺过锦囊,提着裙子便追了上去。 江蘅追到门口,看见半敞的厅堂角落,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孩挤在一起,为首的两个小男孩抄着木棍,警惕地看着闯入者。 温枕雪的外表富有足够的欺骗性,不是所有人都像江蘅一样铁石心肠,她只用了两个关键词,“降妖除魔”和“重金赠谢”,小孩儿们便面面相觑,穿梭在各色狗洞和缝隙间通知同伴,为温枕雪寻来能用的东西。 一名五六岁的小女孩乖乖坐在石阶上,仰着脑袋巴巴地看着温枕雪鬓间的珠花。 温枕雪冲她笑了笑,抬手摘下一枚,半边青丝垂落,遮了嫣然动人的侧靥。 是了,她就是这样的人。 江蘅倚着门框,没什么表情地看她将那朵珠花簪在小女孩的发揪上。温二小姐善心过剩,悲悯世人,连前脚差点掐死自己的人都能温柔以待,甚至送出珍贵的贴身法器,她一直是这样的人,那日在树林不就看明白了吗?有什么好惊讶的。 城郊的晚风并不柔和,裹挟着寒露带走人的体温,四周树木婆娑晃动,沙沙而响,温枕雪没了珠花簪发,青丝泼墨一样倾覆满背,她随手撩到一边,扯下腰间系带编了条辫子。 眼中闪过一抹兴味,江蘅突然好奇,她的容忍度究竟有多高?作壁上观可以原谅,见死不救呢?滥杀无辜呢? 她会不会发怒?会不会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会不会碾碎那廉价的同情心,自此再不肯对他付出善意? 江蘅试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眸色藏在月光映照不到的阴影中,无端暗沉。他不是很高兴,可内心又克制不住疯狂联想,这层单薄虚伪的假面扯下后,发现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后,温枕雪会说什么?还会说他们是同谋,还会安慰他不以心念论善恶吗…… 温枕雪还是不够了解他,江蘅想,倘若时日再久些,她就会发现他始终如一,是个如假包换、真材实料的,大恶人。 人真是奇怪的生灵,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