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含辞成了掌家主母。 她掌管偌大的相府内宅,鹤鸣居自此日日门庭若市,来请示议事的,来通传回话的,来送物取件的,来无事献殷勤的,络绎不绝。 这都是她每日脱不了干系要去料理的事情,于她自个儿来说,每日最大的企盼就是夜里入睡前和早上起床前,一个人躺在黄花梨雕福寿夔龙架子床上,罗帐遮得严严实实的,她好发她的呆思她的春,运气好的话,想到的人会入梦。 做女儿时也没有过这样的,那时候只有从话本上看来的对未来夫君模糊的揣测,而如今,这朝思暮想有了具体的轮廓,这些镜花水月,给江含辞莫大的安慰和感召,让她对名存实亡的婚姻有了新的打算:想办法离开相府,恢复自由身才能做别的打算。 “小姐,厨房的樊妈妈又来了。”含辞正吃着午膳,霜月来报,还忍不住嘀咕着,“这个樊妈妈,和咱们八竿子打不着硬被她攀附说是外祖家同乡,咱们也入府两年多了,没见她来请过安,现在倒是天天来粘糊。” 含辞停了停筷子,“让她进来吧。” 樊妈妈乐颠颠地跨过门槛进来,行着不合时宜的大礼,脸上的笑秉得十足,唯恐有一丝不到位,“夫人安好!”。说罢,迈着她那发福而沉重的身子,秉着笑意走近到八仙桌旁,欠着身子向含辞请示道:“夫人,今日的午膳特为您多备了一道橙酿蟹,不知您吃着合不合意?” 含辞想着此人能打听到自己爱吃的菜式倒是有心,笑道:“樊妈妈有心了,节令未到,寻这些食材多有不便吧?” “只要是夫人爱吃的,那就是龙肉凤肝,老身都不等您吩咐就去寻了来。”樊妈妈似乎受到鼓舞,手舞足蹈地说着,脸上的笑绽得更开了。 含辞蹙额,放下筷子,正色道:“樊妈妈,我且问你,厨房一日要用多少米,烧多少柴,各季的菜式单子多长时间换一次,厨丁有几人,要怎么管,杂役有几人,要怎么分配?你在相府的厨司十几年了,这些你且说来与我听听。” “这……相府的厨司总共三十余人,像老身这样的厨娘厨丁是八位,不,是九位,还有老丁没算,一日要用的米和柴是李麻子照料着,他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樊妈妈没料到夫人会现场考她,说得磕磕绊绊,越说越没底气。 “罢了,”含辞和颜悦色说道,“樊妈妈,我问的这些都是后厨庖官要管的事。我知道你想谋得庖官这个差事,可你只知做菜,并不擅长后厨管事之务。若你来做庖官,我且问你,即便你学得来一应要料理的事务,这些同你一样的厨娘厨丁,你准备怎么管?” “这……”,樊妈妈此时只恨自己没谋划周全打好腹稿,又恨自己笨嘴拙舌不能临机应变。 “樊妈妈,你的菜做得很好,对我的忠心我也知晓了。待我盘顺了,自会对你有妥善安置。你且下去吧。” 樊妈妈轻呼一口气,如释重负拖着沉重的身子走了。 “小姐,您都掌家七日了,咱们还不召集府里的下人们集议吗?”霜月担心地问,这些有所图谋的下人们胆子大的直接上门毛遂自荐,心思多的就想方设法找鹤鸣居的下人打探,她们几个夫人的亲信都不胜其扰。 “不急,再过几日吧,老夫人那边我已同她说过我的主张,她也不会干涉。”含辞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她已决意按以静制动的策略,不行那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做派,先做平稳过渡,和前任掌家人杜芳蕊做好交接,所有账目、钥匙、银钱、物品均造册,一一核对过,签字画押后才交接,那些前任的缺斤少两、移花接木之事也就在此画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