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上的各项收支摘录到新式账册中。这新帐本上,每一页上都布满阡陌线条。晓九与财务总管坐在桌子的最末端。由晓九接手录好的账册,眼波瞬移,总数及差额等便浮于脑海,提笔,利落地写在表格下方,交给财务总管审计。在晓九的脑海中,数字已化为高低起伏的山峰,无论大数或微数(小数)皆是直观可见。直到下午出的这屋子去,开门见山,山也是数、数也是山。轰然间,适才看过所有数据化成连绵的山脉,顺着一条熟悉的河流延伸无尽。鱼跃出水面的那一圈儿涟漪荡漾在明道十四年二月的山峰间,便知晓了那时节,岛属产业合计盈余五百一十二两。最大一笔客单,是钱塘沈家家传药书的雕版钱——一百三十两,整月较前一年同月涨一成半收成。 何惜教习罕见地失眠了一夜。昨晚推开房门时,她感觉手推着门的力,后来又因为心不在焉掉了几回东西。惊觉虚空中应是有着什么,才使物件儿向下掉落,就如同推开门是因自己使力。这使得她捡东西的动作异常小心,仿佛是从无形的手中抢夺过了那些寻常物件儿似的。心里想着,自己也算饱读诗书,却也没见过哪一页中把这力道的事细致评说,又仔细称量过,连墨家的遗作里也只是略略区分了力之大小。等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她方才小眯了一会儿,而不一刻便又起床准备洗漱了。一开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徘徊在楼下。这不是卫兴是谁,这位可是咱岛上的宝儿。这人定是要来问王娘子事儿的,倒是正好:“早呀。” 邋遢道士此时一点儿也不邋遢,原本这货是位中年美叔,平时不修边幅惯了,鲜有人知道罢了。叫人家叔,显然也是何大姐讲话理太偏,人家三十有六,正当低龄中年。卫兴:“是何姐姐啊!王教习也住在这里吧?俺有些事要细问于她,还想劳何姐姐您给引荐!”卫兴一开口便直道来意。 太阳慢慢升起,何惜去敲过两次王小楠的门。“姐姐呀,人家莫不是不在屋里?”卫兴着急地问。“这倒不能吧,要不,干等也是没用。我找你帮个忙,做个装置。” 大太阳升起,直射到一个懒人的脸上,这人终于睁开眼睛瞅了瞅,又翻了个身。“还是在这儿啊,没穿回去。”王小楠懒洋洋地完成日常梳洗,心想。推开房门,便看见楼下小广场上的一幕。 晾衣架上安装着一个定滑轮。五妹拉着绳子再向上拉着一篮石子儿。旁边站着何教习和一个陌生大哥。哎呀呀,还蛮成熟帅气的呢!只见五妹猛一发力,那篮子飞速上提,篮子中的石子都洒出去一些。何教习问卫兴:“刚才从发力到石篮提到最高点,过了几息?”卫兴答:“这,我适才这鼻子发痒,乱了呼吸,也算不了数呢。”“那便重来。”听到这话,五妹愁眉苦脸:“师傅啊,拉了一上午石头了,俺累呀!” 看他们停下动作,王小楠下楼来询问。何教习见是她,轻叹一声,便开始解释,说是要测量力度。王晓楠想着,其实在某宝上下单,买个弹簧测力计就完事儿了,用人来测可哪有准儿,不过倒也有点儿意思了。眼睛扫过地上放着的沙漏儿和燃香,这些恐怕是想拿来计时,可是这种力的测量是要按秒级计时,这种工具根本派不上用场。所以才让旁边的大哥记着自己呼吸的频率吧,真是任重而道远呀。见何教习一副你肯定有办法的样子,戴着黑眼圈儿的眼睛闪着光地看着自己,于是说道:“倒是有办法,不过还差些趁手的工具。” “工具吗?哦,对了,这位是岛上的匠作大师傅,叫卫兴。你呢?哈哈,你喊他老卫或卫公都成,需要什么家什,就找他最合适。卫公啊,还不过来见王教习,一直吵吵,这会儿见到真人倒不说话了。” “王教习,王娘子,你咋才出来呀?叫我等的好苦……”一声声嘶嚎响起。 王小楠蒙圈了,咋的了?这位难道是我失散已久的亲人?啊不,是祖宗吗?这人,好吵啊!看看何惜,又看看五妹,两人皆无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