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杜通想起永乐二十二年,太宗皇帝出征前最后一次召他号脉时,曾拍着肩膀对他说,老朋友,你我往后还会再见。 但杜通没想到会这么快。 太,太,太宗皇帝?! 杜老头嘴角都在打哆嗦,这一把年纪差点给自己吓嗝屁,第一感觉是太宗皇帝要来带自己上路了。 “愣着作甚,做你该做的事。” 老朱棣一语出口,杜老头这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从老朱棣手中接过了针,硬撑着发麻的头皮,开始给朱瞻基施展他祖传一十八代的针法。 旁侧的季伯鹰和老朱棣并肩站着,静静望着龙御上的朱瞻基挨扎。 纵是以老朱棣这般不懂医术之人,也是看的出来,自从季伯鹰给朱瞻基喂下药之后,朱瞻基的情况看起来好了许多。 “仙师方才给瞻基吃的药是?” 老朱棣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开口问了。 他虽然不追求长生,但是也希望自己能多活几年,这样就能把想做的事情做完。 季伯鹰看了眼身边的老朱棣,倒也没多解释什么,变戏法般从虚无中一抓,一枚若珍珠般大小的丹丸便是于掌心出现,二话不说,甩给了老朱棣。 老朱棣一愣,接住丹丸的瞬间,心情都澎湃了起来。 ‘如此珍贵的仙丹,仙师就这样给我了?!’ 深吸一口气。 老朱棣一生杀伐,自然不是矫情之人,将这丹丸收起之后,朝着季伯鹰微微作揖谢礼。 这一幕被正在针灸的朱瞻基看在眼里,心头更是震撼。 皇爷爷竟然向一个年轻男子行礼?! 当然,随着意识逐渐从混沌中抽离,脑子恢复清醒,朱瞻基也明白让自己高烧十二天的热症退去,全是因为这位仙师刚才给自己吃下的那莫名药丸。 虽说药丸大颗,差点噎死,但见效却是立竿见影。 一刻钟之后。 “陛下,臣以祖传针法为陛下稳住了体内气血,接下来只要按照臣的祖方调养,不出三月,陛下定然能够龙体康健,恢复如初。” 杜通收起银针,抹了抹额头的汗。 “且先退下。” 朱瞻基感觉身体舒畅许多,微微颔首,心情很是复杂。 原本,他以为自己撑不住今晚。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史载明宣宗崩于宣德十年正月初三,如果没有季伯鹰的药,其实驾崩也就这前后几炷香的事。 “遵旨。” 对于太宗皇帝的出现,杜通尽管心头满是疑问,甚至还想给老朱棣把把脉,但朱瞻基已经开口了,自己只能是收拾好药箱,匆匆离开了乾清宫。 待杜通离去之后,朱瞻基强撑着病体站了起来,恭敬行礼。 “朱瞻基,拜谢仙师救命之恩。” 他已经十数年没有向别人行礼了,略微生涩。 “皇爷爷。” 接着,朱瞻基缓缓朝老朱棣跪了下去。 “不孝孙瞻基,拜见太宗文皇帝。” 望着跪地的朱瞻基,老朱棣其实有点恍惚。 他想起自己永乐一朝,那个整日跟在屁股后面嬉皮笑脸的大孙子,又想起先前在洪熙一朝所见,那个身具杀伐、已然颇有帝王之气的朱瞻基。 再到现在,跟前这個早已将帝王术熟稔于心的宣德帝。 “朕与仙师来此,是因仙师欲收你为徒。” 老朱棣暂且不去想那些想不通的事,仙人之法,纵是天子也难以理解,按照季伯鹰给的剧本,老老实实的充当工具人把台词说完。 一听此言,朱瞻基神色一怔,不过倒也没有犹豫。 自己是皇帝如何?是天子又怎样? 得拜入天上仙人门下,绝对是可遇不可求之事! “学生朱瞻基,拜见仙师。” 朱瞻基毫不犹豫施礼。 “嗯,收好。” 季伯鹰没有多言,甩手一枚精致的银色风铃落在朱瞻基掌心。 “风铃响时,便是为师授课之际,记住,给自己留够一个时辰。” 对于这位差点挂了的宣德皇帝,季伯鹰忍不住在思考,就这风中烛火一般的身子骨,能不能听完一节完整课。 “是。” 朱瞻基握紧这掌心风铃,起身之后,本想继续站着,可身体实在是撑不住,只能是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