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医者,看到病人就如同棋手看到一盘局,明知道不是自己的,也得凑上去瞧瞧。 徐一真凑上去观瞧,见那病人脸色苍白,鼻尖却又有一点红。 呼吸倒不显急促,只是每次呼吸都很用力,每次用力鼻孔就自动的开合一次。吐出的气息,即便他离得很远,也能感到其中的热度。 这是典型的肺病症状。但除此之外还有额外的。 他的右脸颊似乎比左脸颊更加暗淡,颜色也更泛青一些。 他心里泛起了嘀咕:莫非这人还有肝病? 按照九宫八卦来说,下方属水,上方属火,左边是木,右边是金,中央是土。把它想象成一幅图,然后人站在镜子面前,把图贴在镜子上,就是脸面与内脏的对应关系。 人右脸的气色,与肝脏对应。肝脏属木,肝有病脸色便显出青色来。 换句话说,肝脏有病的青色便最早起于右脸。 所以按照这种方式看出的病,病一般都很轻,甚至可能没有明显症状。 当然临床当中,这只是诊断的其中一个因素,具体的还须看病症及脉象综合判断。 若放在平时,这种脸色不需要在意。病症很轻,只需要做必要调养就好了。但他此时还有肺病,而这肺病又是源于疫病,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疫病不比其他。 普通的病,最多是洪水。洪水虽强,甚至摧枯拉朽,却没有智慧,只须或堵或疏便能治理。 但疫病是军阵。它的唯一目的是杀人。它有着洪水的摧枯拉朽,也有着战争的智慧:击敌破绽。 若人体稍有破绽,它便会顺着破绽深入进去,扩大战果,最后杀死目标。 韩大夫在肺经、大肠经上下针,明显是治疗肺病的路数。 徐一真看得直皱眉。 还是那道理,若只是普通肺病,在肺经、大肠经上下针也就够了。 但这是疫病,凡疫病多是耗劳之病,病势沉重凶险。再按照经脉下针便属下乘。 能治好么?不一定。即便能治好,少说也得半个多月。 他本不打算说话。 这就跟观棋不语是一个道理。别人下棋,你跟他非亲非故、也不是长辈师父,随便指点,无论好歹都会恶了他。 但照他这个针法,见效太慢,拖得太长。别忘了,墙角还有二十多号人等着呢。照他这个下针磨蹭劲,即便地上躺满了人,也得针到傍晚了。 “我可否试试?”徐一真试探地问。 韩大夫正小心的下经渠穴。这地方临近血管,稍不留意手抖一点就得扎冒血。 闻言抬起头来,脸上颇有点吃惊:“怎么,你学过医?” 徐一真谦虚:“稍有涉猎。” 韩大夫却不愿:“治病救人不比其他,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若是浑水摸鱼鱼目混珠,治不好病倒是其次,若是把人治坏了,怎么得好? 他似乎意识到这样说话太硬,平白坏了人家的好心,语气重新缓和起来:“心意领了,只是上手就算了。” 徐一真也知韩大夫顾虑,笑说:“不如这样。我给病人看病。您在一旁留意着。若是在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便出言阻止,如何?” 韩大夫自家事自家知。 他的一身本事大半都在方药上,虽说也会针灸,但也只会在腿脚经脉上下针,胸腹是万万不敢动的,更别说其他针医手段了。 但因为官府的一纸文书,逼着他看病非得下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下针还能治病,不下针他这大夫不就是个摆设。眼瞅着百姓病死,他过不去心里那关。 但真正实施起来,才知道困难远比想象得多,心中更是百倍的煎熬。 最煎熬的莫过于,他明知道这是什么症状,该怎么治,偏不能用自己最擅长的法,非得用不擅长的。而他更清楚知道,凭他半吊子针灸法,很难治得好病。 煎熬着看病,竟比平时看病消耗更多的心力。 现在徐一真提出要帮忙,即便理智告诉他,一个人即便自学过,若没有相当专业的看过几年病,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这就像溺水后的救命稻草,明知道没用,也会不由自主的抓到手里的。 何况,他还给了这么棒的台阶。 “便如此好了。”韩大夫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