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徽殿。 眼看刘从愿嘴巴张得大大的,浑身微颤,连带呼吸都变了急促了几分的样子,刘娥不由大感意外。 官家在经筵上的讲话,真有那么大的威力? 虽然刘娥心里非常好奇,但她的耐心还算不错,刘从愿人都在这里了,并且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看懂了。 有什么疑惑,待会直接问便是。 良久。 刘从愿双手微颤的捧着起居注,发出一声长叹。 今日方知我是我! 孙侍讲之言,当真契合无比。 不对! 下一秒,刘从愿立刻意识到场合不对,他现在是在崇徽殿,是在太后面前。 眼下并不是感慨之时。 随后,刘从愿连忙躬身一礼,主动请罪道。 “臣失仪,请娘娘降罪。” “允你无罪。” “谢娘娘恩典。” 刘从愿躬身一礼,而后嗓音微颤道。 “娘娘,臣为娘娘贺,为皇宋贺!” “哦?” 刘娥泰然自若道:“喜从何来?” “娘娘。” 刘从愿双手高高捧着起居注,语气激动道。 “自汉以来,董子(仲舒)、王仲任(充)、扬子(雄)、韩子(愈)、李文公(翱)等先贤,始终困顿于性情之论。 而今,性情之说,可谓一统矣!” “官家尽得‘至圣文宣王’之真意!” 听到这话,刘娥表面上虽然面不改色,心中却皱起了眉头。 官家尽得孔子之真意? 有那么夸张吗? 性情之说,有那么重要? 孔子是什么人? 历朝历代,公认的圣人! 不仅如此,孔子的弟子也是历朝历代尊奉的先贤。 如果真如刘从愿所言,那官家岂不是孔子的再传弟子? 莫非先帝请到了孔圣人亲自教导官家? 想到这种可能,刘娥顿觉眼前豁然开朗。 一定是这样! 倘若不是这样,根本就无法解释! 倘若不是这样,官家的学问何以突飞猛进? 倘若不是这样,官家又怎能解决千古之难题? 毕竟,那是董仲舒、韩愈等人都没有做到的事。 一如丁谓,刘娥情愿相信‘仙神’之赐,也不愿相信这是官家自得的。 假如是自得,未免太离谱了! 比仙神之说还离谱! 许久。 虽然刘娥仍旧没有明白‘性情’、‘性理’之说,但这场经筵的意义,她大概知晓了。 这便够了。 不多时,刘娥摆了摆手,刘从愿闻弦知意,俯身道。 “臣,告退。” 而后,刘娥又朝着一旁的宫人们吩咐道。 “你们也下去。” 没过一会儿,殿内只剩下刘娥一人,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打翻了一堆调味瓶似的,酸甜苦辣咸,样样俱全,五味杂陈。 恍惚间,刘娥心底生出了一丝悔意。 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不会重启经筵。 现在,即使她想停下来,也做不到。 今天经筵上发生的事,瞒,肯定是瞒不住的,一旦消息传开,那帮子文臣多半会高呼官家圣明。 而且,这个‘圣明’,还不是吹捧,有不少人许是发自内心的。 没看到刘从愿激动地浑身发颤吗? “唉。” 一想到那场景,刘娥不禁发出一记长叹。 官家表现得越贤明,待到官家及冠,‘还政’之议,恐会不绝于耳。 真到了那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还政吗? 此,非她所愿也。 自己能够走到今天,期间废了多少的心血,唯有刘娥自己清楚。 品尝过大权在握的滋味,谁又愿意甘心放手? 但不放的话,压力只会越攒越多。 自己百年之后,她又有什么颜面去见先帝? 刘氏亲族,又该如何自处? 越想,刘娥的心越乱,她真的很想找个人商量商量,哪怕只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也比一个人默默承受要好。 只是,连这一点,她也做不到。 高处不胜寒。 事到如今,谁还能和她说几句体己话? 谁又敢听那些话? 从前,除了先帝之外,她偶尔还能和刘美说一说心中的苦闷。 但现在嘛,放眼望去,九州之内,竟找不到一個体己之人。 望着空荡荡的大殿,一股强烈地孤独感,油然而生。 “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