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定在一旁不紧不慢的磨着砚台,笑道:“干爹犯不着和王之心置气,这一次有魏藻德替他说话,那是刘泽清和魏藻德有交情,只要他还在您的手底下讨饭吃,不愁拿捏不到他。” 高时明从鼻孔里喷出了一口气,说道:“说的是这个理儿,不过眼见着他抢了你的位子,干爹心里忍不下这口气。首席秉笔这个位子呀,该是你的才对!” 高定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儿子有干爹罩着,有没有这个位子,都不妨事。” “你呀!这些儿子当中,就数你最没志气了!你在我手下呆的最久,我用着也顺手,本还想给你一场造化,你倒好,推着你往上爬,反而自己往下出溜。你看看你五弟,露头不到半年,就得了皇上的赏识,眼瞅着就要在南京扎根。你要是有他半分志气,我这位子,早就是你的啦!” 高时明话里全是惋惜的意思,脸上却丝毫没有遗憾的神色,接过高定递过来的笔,极其熟练的在票拟上写了几个字。 高定朝着票拟上吹了几口气,赔笑道:“干爹慧眼识人,我哪能有五弟的能耐?有五弟在南面替皇上练兵,和干爹遥相呼应,干爹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何必怕那个王之心?” “我和王之心明争暗斗了十几年,也不是怕他,就是不想让他把咱们的风头给盖过去。瞧瞧他这些日子办的事儿,处处都在讨皇上和太子的欢心,咱们要是不打压他这一回呀,日后司礼监哪里还会有我这个掌印的位子?” 高时明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用力在盆栽上剪下了几颈枝条。 “他能和前面的文官们勾搭在一起,咱们也可以呀,只要干爹使一个眼神,还不是有大把的人供您差遣?儿子以为,袁贵妃说的……” “放你的狗屁!” 听到高定提起袁贵妃,高时明顿时停了手中的动作,厉声喝道:“你在宫中这么久,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心里就没个数吗?若是你嘴上把不住门,趁早把脑袋砍了!” “儿子一时口误,求干爹饶过这一次!”高定慌忙跪倒在地,连连叩头求饶。 待高定足足磕了二十多下,高时明撇了撇嘴,说道:“罢了,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容我再想想。” 高定知高时明素来说一不二,既然没说让他停下,那是断然不敢停下。 直到高定又磕了十几个头,高时明这才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看你还算识相,且起来吧,咱家给你个讨赏的差事。” 高定心中一松,知是过了高时明的这次考验,连忙站起身道:“干爹但有吩咐,儿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没你说的那么难。” 高时明从案上捡了一张纸笺,笑道:“这是礼仪房拟定的太子妃终选名单,你去给东宫送一份儿,就说钦天监定了日子,五月初八终选,殿下若是有兴,可同咱家一道去凑份热闹。” 高定心中疑惑,按礼来说,太子还未大婚,提前和太子妃相见,并不合礼仪。 然而他刚刚惹了高时明生气,心中虽是不解,却不敢多问,顶着额头的红肿朝东宫而去。 高定刚刚受了高时明的教训,一心只想把差事办好,然而到了东宫,说明来意之后,朱慈烺当即把脸冷了下来。 纸上的三个人选,朱慈烺是一个也提不起兴趣,尤其是见到“福建南安赵氏女”时,心中一阵嫌恶,说道:“你们司礼监做的好差事,待本宫大婚之后,可真要谢谢你们才是。” 听朱慈烺说的客气,高定正要谢恩,忽然意识到,朱慈烺说话的语气似乎不太对劲,忙正色道:“这都是奴婢们的份内之事。” “既然你们都替本宫做主了,那本宫也乐得清闲,你回去告诉高时明,五月初八的终选,就劳他费心了。” 朱慈烺兴致缺缺,都知道选妃是选一副二,这就给了三个人选,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事到如今,只要别让那个赵氏女成了他的太子妃,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话说到这里,朱慈烺觉得有必要敲打一下司礼监的这些人。 虽然这些奴婢一向听命于父皇,但在这次的选妃当中,定然有不少人从中作梗,故意看他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