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不乐意的,就是文渊阁大学士魏藻德。 自去岁潼关失陷之后,京中那些达官贵人已然意识到了不妙,纷纷开始谋后路。 有官员变卖了田宅地产抢兑金银,有官员将家财妻小早送回了老家,还有官员索性弃了手头的差事,直接逃离了北京。 一时间,京中各处衙门缺员无数,连正常的运转都难以维持。崇祯只得下了一道严令,凡京官无故离京者,一律按谋逆投敌论处,又命锦衣卫捉拿了几个逃官投到诏狱,总算是吓住了一些人。 魏藻德祖籍通州,无处可去,家里的田宅商铺又是祖产,舍不得变卖,只能守着家中的金山银山,胆战心惊的过日子。 可他家的银子再多,那也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他想不通,凭什么要让他们捐款助饷。 因此,平日里圆滑的魏藻德率先站了出来,苦着脸哽咽道:“皇上,臣为官以来,一直是两袖清风,家中几无余财。如今朝廷短了臣半年的俸禄,全靠亲友接济,这才能勉强度日。若是再助饷,家里可就真的就揭不开锅了!” 他这一哭,接着便有数十个官员跪倒在地,哭闹着求崇祯开恩,更有御史抬出了太祖成祖,哀叹着大明江山沦落至此。 一时间,勤政殿这个大明朝的理政之处,竟成了哭祭的场所。 崇祯听的怒不可遏,偏生又无法将这么多人一一治罪,只得厉声道:“国事艰难如斯,尔等既不念国家大义,那朕也不必和你们客气,王德化,你去和高时明说一声,让司礼监拟出个章程,三日之内,让东厂将助饷的银子收齐,若有不从者,以欺君大不敬论处!” 那个叫王德化的秉笔太监,听到崇祯提起自己,连忙掷下笔站起身,连声称是。 听到崇祯下了旨意,群臣哭声更大,崇祯干脆不理会这些人,拂袖而去。 今日的廷议从南迁到勤王、又从练兵到助饷,上至内阁重臣,下到詹事翰林,争的是不可开交。至于如何打退宁武关外的闯贼,到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眼见着这场廷议以闹剧收场,几位阁臣互看了几眼,齐齐发出一声叹息。 李邦华和李明睿看向了丹陛一角的太子朱慈烺,遥遥施了一礼。太子朱慈烺极其恭顺地还了一礼,神色淡然。 自古以来,居太子之位越久,与皇帝就越容易生疏,朱慈烺也是如此。 十岁之后,皇帝平日里理政都会将他带在身边,美其名曰观政。实际上,他这个太子的意见,除了能得到父皇的几句夸赞之外,影响不了任何决策。 随着年龄渐长,他也渐渐摸透了崇祯的性格。他的这位父皇一向疑虑过甚,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抱有深深的怀疑。 面对这样的君父,朱慈烺早做好了言听计从的觉悟,努力在父皇面前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对于朝臣,朱慈烺则摆出了不偏不倚的态度,与那些主动示好的朝臣处好距离,对那些鸡蛋里挑骨头的朝臣,则冷漠视之。 他看的很开,左右是崇祯的嫡长子,有了前朝国本之争的教训,崇祯和朝臣都对立储一事讳莫如深,不论父亲如何冷落生母周皇后,他的太子之位却是无人敢撼动。 朝野上下,都道太子谦逊恭敬,有君子之风。亏他年纪轻轻,竟也努力做得一个宠辱不惊的君子。 至于原本他是什么样子,连他自己都有些模糊了。 他走出文华殿,信步朝钟粹宫而去。钟粹宫是他如今的居处,位于景阳宫之西,承乾宫之北。 进了院门,朱慈烺却没有急着进前殿,而是站在了天井的石阶上,仰头看天。 雨终于停了下来,天空中乌云裂成了无数块,露出湛蓝的底色。 朱慈烺正看的入神,一个年轻的太监从殿内奔了出来,高声叫道:“啊呦,我的殿下哎,仔细着凉了!” 太监说着,招呼着人去拿外衣,朱慈烺见是自己的贴身太监田存善,淡笑道:“不必再让下面的人忙了,本宫这就进殿。” 田存善迎着朱慈烺进了前殿,殷勤问道:“殿下可曾用饭?光禄寺送来的早食怕是早就凉了,奴婢再去传一份来。” 朱慈烺先是找了个椅子坐了下去,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