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石达坐在水芙蓉的办公室。这个身躯庞大的胖子,今天穿着一件崭新的灰的确良衬衣,而且扣得规规矩矩,戴着墨边眼镜,表现出一泒学者风度。水芙蓉挺直身子,两肩摆平,显得很有精神。龚向阳走进门,一只手插在腰肢上——他因为没有来得及换洗,感觉怪不对劲似的。 “坐呗,龚总。”水芙蓉热情地向龚向阳招招手,再向石达侧过脸去:“继续讲。” “我想继续留在工地,不回机关。”石达郑重的甚至带着强调的口吻说,“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有好处。” 水芙蓉脸上收敛起笑容,靠在椅背上沉思着,眯起的眼睛正在探索石达: “这事你不必作过多的考虑,安心安意把工作干好,一切听从组织的安排。” “你理解我的意思么?”石达的情绪显得很冲动,“长期蹲机关,脑子会发霉咧。” “既然如此坚决,”龚向阳像洗脸一样两手在两颊上擦了擦,“我们一定进行研究。” 送走石达以后,水芙蓉掏出手帕揩揩额头上的汗,走到窗边,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晚霞烧得天边红通通的,室内的热空气排不出去。她解开衣领下一颗钮扣,又拉开了电风扇。 “你觉得石达怎么样?”水芙蓉坐到龚向阳旁边的沙发上,“如何进一步做好他的转化工作?” “我们是一个整体,”龚向阳两手放到扶手上,“靠集体的智慧和力量来改变一个人。石处长也有许多的优点和长处,只可惜胆小怕事,缺乏创新与进取精神;而且子女多,又囿于家庭小圈子。总之,他属于有学识的工程技术人员,懂得的东西比我只多不少。他与我的不同之处嘛,就在于我敢于大胆革新,敢想敢干敢于实践。而他呢,不敢突破人为的禁区,不敢打破条条框框。有人对我说,在他看来,书本上的东西才是可靠的,天经地义的,自己束缚了自己的手脚。” “如果他明白了自己的弱点,会改变过来吗?” “我记起了马克思的一句名言:伟人之所以伟大,就因为你自己跪着,站起来吧。先头我忘记了点破他一下。对于他来说,能够站起来工作,把‘怕’字换成‘敢’字,使知识在运用中求得解放。一旦迈出这个步子以后,对工程就会热心起来,变成一个大有作为的人物。” “……”水芙蓉没有动弹,从表情上看不出她的态度。 “不要怀疑,请相信我的话是对的。”龚向阳颇为感慨地说,“假使像摄影艺术中的‘对比照相’那样——只有白的和黑的,没有阴影,把人也简单地分成好的和坏的,不允许有缺点和不足之处,那就不对了。我们对待老石的态度,应该是积极诚恳加上等待。” “你等来了多大的变化?” “变化相当可观。”龚向阳呷了两口茶,“俗话说,开言见肺腑。他刚才的请求我看完全发自内心,说明在进步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大步。” “依照你的逻辑,那个口是心非的人会不会变好?” “诸葛智么?本来我不想多提他。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他也没有找过我。可是,昨天却意外而且很高兴地发现了他的明显转变。在追悼会上,我碰见了他,他忽然讲起公民的道德和良心来了,诉说他这段日子不好过,有时候通宵不眠,胸口有种古怪的不可名状的恐惧,犹如爪子一样抓着,心里虚得很。” “你的看法和我差不多,”水芙蓉掠了掠额上的刘海,“让你先说出来,是想检验一下我的观点对不对。万事万物,变是绝对的,不变是相对的,所以我们要随时随地掌握一个个的变化,因势利导,调动他们或者它们的积极因素。” “我也提出一位姑娘来讲一讲,就是韩红梅,我们是同路上任的,开始她对这项工程很不理解,现在却变得又积极又主动,而且成了一位名符其实的指挥员。” “我还收集到了一个重要‘情报’哩,她和史光道的关系正式确定下来了。本来她一直倾向于你,可是当了解到史光道的左臂可能瘫痪,反而依允了小史,”水芙蓉离开沙发,在室内踱着。“她的变化的确可敬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