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乌云四合，雨像从空中筛下来的一样，落个不住气，施工场地都被风雨裹了个严严实实，只见昏糊糊的一片烟雾。 水电站已经停了工，而且来的时候就看过了，无需再去，魏竟成陪同唐工和田边菊到码头上去了。赵耀和石达也坐不住，叫钟明带路，一起走访拆了屋的民众。龚向阳和胡区民分工察看水电站工地，韩昌仪边走边给他们介绍情况。 水电站已经炸下去的基坑里，只有留心细看，才看得出人们活动的迹象。挖掘的或者践踏出来的小道，蜿蜒盘旋着通向坑边。整个工地被一种断断续续的嘈杂声统治着，仿佛一些铁棍在漫不经心地敲打什么东西。 胡区民和龚向阳走近工地的中心，看见民工和专业施工队员穿着雨衣，用电力操作铁锤打钢钎；还有的人甚至采取更原始的办法，手持钢钎凿石头；炸开的、凿出来的岩石和泥土，又纯粹用苦力通过跳板桥肩挑人抬运出坑外。 胡区民竖起两道浓黑的眉毛：“他们在干吗？” “开挖基坑。”韩昌仪不断抚摸着平分的花白头发。 “真该死，还在用野蛮的方法搞现代化建设。” “诸葛主任一再坚持稳一点。所谓稳一点，实际上就是不着急，慢慢来。” “你自己就没有一点主见吗？”胡区民用气得发抖的声音问，“你们施工用的机械设备哪里去了？气锤、传送带、拖拉机，怎么连影子也没有看见？为什么胶轮板车出动的也不太多？” 韩昌仪的个子特别矮小，站在身材粗大的胡区民旁边，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小孩子似的。龚向阳怕胡区民猛烈的怒火爆发，拉了拉他的雨衣袖子： “我们去前面看看。” “还有什么可看的。”胡区民愤懑地哼哼着，“他们在按老一套办事，一切都是手工劳动，简直比百年前曾国藩和李鸿章的洋务运动也落后了，工程进度比蜗牛爬得还慢些。” 不知什么时候住了雨。云薄了，雾又上来，朦朦胧胧的暮色中，基坑旁边出现了一闪一闪的火光。拢去一看，原来是几组铆工在铆钢板。移动式熔炉的风箱显然又是人力拉动，铆钉放在炉子上，火苗在铆钉上一下一下地跳动。 龚向阳也气得脸色煞白，想对韩昌仪讲几句话，但是他的声音淹没在喧哗的声浪中了。他走近一个小伙子挥挥手，示意他告诉大家安静下来。叮当声慢慢停止了。 “你们搞了多久了？”龚向阳问。 “一直这样。”小伙子平平淡淡地回答。 “有没有生产责任和定额？” “一概没有。”小伙子显得有点拘束，一边回答一边瞄瞄同伴，“我们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 “用铆钉机省力些唦，而且快得多。” “诸葛先生叫我们凭这个，”小伙子滑稽地举起双手，“创业绩，造乾坤。他说，务必保持艰苦创业的传统作风。” 站在周围看热闹的民工都苦笑起来。答话的小伙子缩动了一下鼻子，纳闷地反问： “你是生产检验员么，问得真够古怪详细。” 韩昌仪用手绢擦擦被雨水打湿了的核桃似的面孔，上前介绍道：“他就是我们的总工程师龚向阳同志。”他又用短促的手指指胡区民：“那位是胡处长。” 龚向阳用谅解的目光从人们身上一一掠过去： “今天收工呗，天快黑了。” “就让大家搞完这点事再下班。”韩昌仪替民工和专业队边请示边做了个答复。 人们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铁鎚的叮当声又在空中荡动起来。 龚向阳、胡区民和韩昌仪转过工地，又一同前往那些临时搭起的茅棚走去。龚向阳晃了晃脑袋，迷惑不解地问韩昌仪： “你们为什么不按技术方案施工？” “工区的情况一言难尽。我希望你们久住一下，也希望能把施工方案调整过来。” 龚向阳扶着小老头瘦削的肩膀，温和地责备道： “您是一个有经验的工程干部，特地安排您担任工程科长，可是您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 “你对我的批评我应该虚心诚恳的接受。”韩昌仪无声的叹息了一下，“可是我得如实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