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田时轮独自闷坐在办公室里,等得烦躁起来。平步青和诸葛智姗姗来迟,他面带愠怒地抱怨道: “出了事故,成了偎灶猫,想躲避,是不是?” 平步青赔着笑为诸葛智开脱说:“不,不,他辛苦了一通宵,才起床。” “你们龙凤山水电站该收得场了吧?”田时轮习惯地敲了敲前额,“地方炸烂了,人摔死了,工地也弄得一团糟了。” “诸葛主任的态度一直很明朗,”平步青又一语双关地说,“他是很坚决执行您的指示的。从开工到现在,他没有真正理过事,完全是水芙蓉他们在操控,我们诸葛智已无立锤之地了。” “那还了得,一手遮天。”田时轮霍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得赶快想想办法,扭转这个被动局面。” “怎么办?”诸葛智反问道——一头替自己辩护,一头发泄愤懑,“你们总部的意见也统一不起来,您又吃水芙蓉不住。” “瞎说!”田时轮被刺激得失声吼起来,“你知道什么,我是带兵出身的人,谙熟兵法,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他双手一背,直若挑战的公鸡,显示出无限的威风与力量:“现在条件业已成熟,我们掌握了主动权,水芙蓉纵有呼风唤雨、散豆成兵的法力,我也要叫她落马。” 平步青瞥见老政委走到了办公室的当中,他心里乐开了花,进一步撺掇道: “对,对。俗话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回整她不垮,天也是块铁板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诸葛智跟着嚷了起来,“您去看看现场,一片狼藉。” “我真想不通,”平步青装出一种不理解的熊样,“那些幻想家、冒险家、科学狂人,他们的坚持是什么意思?” “他们么,”田时轮把烟蒂一扔,“在异想天开,想创造一个历史奇迹,博得名垂青史。哼,这下只怕会垂进十八层地狱,落入历史的垃圾坑。”他伸出一只手,枪锋般指着平步青和诸葛智:“赶快整理材料,把她上任以来为所欲为的种种行径,造成了多大的损失与浪费,一笔笔算清楚,一条一条归纳出来。” “只怕人手不够咧。”平步青迟疑了一下。 “你是总指挥部党委常委,政工处长、有职有权,尽快组织一个专案班子——彻查此事,义不容辞。” “我看最理想的人是丁复生,一肚子老书,特别字写得漂亮,他习的羲之体,铁画银勾,凭他那几个字,又要多吃几分木。” “行,行,一概照你的办,争取近天突击归完,派专人送呈省政府。” 田时轮火气泄得差不多了,连连打了几个呵欠,疲倦的歪到了座椅上。 平步青朝诸葛智眨眨眼睛:“老政委昨夜睡眠不足,快接到你屋里去休息休息。” 诸葛智陪着田时轮出去以后,平步青乐滋滋地掏出日记本,正儿八经地翻了又翻,看了又看,专心寻找他平日在本子上记下的有关水芙蓉违反“原则”的言行和事实。 他自以为自己实在高明,算盘打得称心如意,一定会把水芙蓉按进水里。他愈想愈满意,愈想愈兴奋,愈想愈带劲,愈想愈来神,犹如喜事临头,得意忘形,捧着后脑壳笑了一遍又一遍,掏出红笔在本子上划杠杠,打圈圈。忙了一气,合上本本,把它慎重地挟在腋窝下,自我陶醉地扬起下巴,走出了办公室。 平步青怀着一种喜剧式的冲动,飘飘然,栩栩然,两脚生风,边走边跑,还不时哼出几声小调。他一会出现在工地,一会出现在工棚,一会出现在办公室,一会又出现在附近群众的家里。到处调查,到处煽动,到处刺探风声,到处洞察动静。凡是对修水电站有点怀疑的,或者跟水芙蓉闹过别扭的,或者出现过思想情绪的,以致平常爱说两句风凉话的,他都尽可能登门拜访,好言抚慰,软硬兼施,威胁利诱,借以扩张声势,壮大自己的阵容,以求一逞。最后,他来到了丁复生的劳保用品仓库。丁复生是个劳改释放人员。通过几年改造,他已经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愿意做个安分守己的良民,不想再干那些犯罪的勾当了。可是,自从平步青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