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 石达反而吃了一惊,煞似突然出现了不祥的征兆,抬起铅一般沉重的眼皮,透过近视镜片,朝龚向阳和韩红梅尖酸地盯了一眼: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工作打移交容易,只不过要等我的伤好了以后。” “不要脸的傢伙,”刘兰香截住石达的话头,再次逼上前去,全力挥动那短促的手臂。 龚向阳听出她话中有话,明明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指着和尚骂秃子,便把脸转向石达: “不要再闹了,有话好说嘛。” 石达还是铸铁般僵坐在那里,仅仅厚实的嘴唇翕了翕,又闭住了。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塞在喉头,浑如堵上了棉团一样。‘高音喇叭’不信邪,竹筒倒豆子说出了闷在心里的话。昨天,平步青坐快艇回总部,晚上邀石达上街喝酒,阴阳怪气地说,目前住房紧张,打算把石达一家撵走,还说什么“世上最毒妇人心”,到处搬兵求将,我们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迎接新的挑战。石达神不守舍,回家的路上摔了一跤,受了伤。刘兰香也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纠缠着丈夫问来问去,吵了一通宵。他们已经有了三个小孩,再等两、三个月又有一个出生,人多家具什物多,搬家不容易。 “你屋里掀得乱七八糟的,”田边菊扫视了一圈,“准备搬家么?” “不搬怎么行,有人暗算他。”刘兰香披头散发,哭丧着脸,蜷缩着肢体,显得分外可怜。 “嗨,疑心别那么重,没有人跟你们过不去。” “昨天晚上,他的爱人狐假虎威,指责管理员安排不妥,要搬到我们这里来住。” “你又信口开河乱讲,他连对象都没有找。” “那同管理员争吵的是谁?” “是我。”田边菊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的嗓子我听得出,还一个。” “她是蓟会计唦。” 刘兰香的误会被田边菊一一破解后,感到很难为情,垂下目光瞥着自己起伏的胸脯,恍如拧干了的湿衣服,又困倦又没趣。然而她感到轻松了许多,反手扯下一条毛巾,拭拭眼泪、鼻涕和口边的白沬,慢腾腾地坐下来,避开众人的眼光,转身对着屋角出神,“交响乐”不知不觉地停止了“演奏”。 龚向阳看见情势缓和下来了,因势利导地对石达说: “不要东想西想了,安下心来呗。” “说实在的,”石达取下眼镜,拼命地揉着凸出的发红的眼珠子,“我早就想离开,而且是愈快愈好,这里是一个是非场所、危险地带;不过,现在毫无成绩的离开,倒是有点于心不甘。参加工作以来,我从没丢下一件未完成的工作走掉过,同时还多次受到了各种形式的奖励和表彰。” 刘兰香听到丈夫改变了口气,连忙挺着怀孕的大肚子走进里间小书房,从书柜里取出保存下来的文凭、证件、奖品、奖状、嘉奖令和一些通报表扬的东西,双手摆到桌面上。 龚向阳用羡慕的眼光朝桌子上瞧了一阵,然后转过身来对石达说: “我和你分一分工,行不行?我把主要精力放在工程设计上;你呢,抓紧对所有的文件、档案、报表和工程技术资料清理一次,把那些废话连篇的东西和可有可无的东西,全部丢进字纸篓。请放心,清扫不叫毁灭档案,而是割掉肿瘤。我所要求的标准是:简明扼要、井井有条。整理好工程档案以后,就着手进行实地勘测,尽快制订出新的工程规划和施工技术方案。” 石达深深地透了一口气,自我解嘲地苦笑了一下。然后把询问的目光对着“高音喇叭”,试探性地说道: “哎,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又会训我咧。家具什物嘛,卖的卖,送的送,已经搞掉了不少,又得重新添置。” 满屋的人都格格笑了起来。 刘兰香两眼鼓得溜圆,呆呆地、若有所失地凝视着龚向阳,恼怒和激动的神色消失了。 石达本人呢,他缓慢地从床上站了起来,赛如长高了一样,身躯显得异样的魁梧,肩膀宽宽的,腰围像米桶,手臂直如大猩猩一样那么长。 通讯员钟明匆匆走到龚向阳面前,说:“总指挥找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