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刚刚下工的李计从造纸坊回家。园区在厂房附近特别开辟了片地,专门为园区工人们修建了统规制的廉租房。 大片大片红砖瓦砌的二层联排砖房建筑群,日暮西沉的晚霞涂上喜庆火红的颜色。 个院子可以住四户人家,李计只需要交少量房租,交足五年,就可以花市价半的费用把屋子买下来。 从此之后,他就能告别寄人篱下的日子,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拥有间属于自己的住宅。 他的父亲在临阳县李长莫老家的祖宅,干了辈子的管家,至今还跟妻子在李家居住。 倘若李计没有阴差阳错小少爷介绍到造纸坊,他大概还在李家当他的跑腿小厮。 像他的父亲样,辈子给地当牛做马,运气好跟家中哪个侍女丫鬟对眼,结了亲,将来生下孩子,继续重复着又轮循环的命运。 李计双揣在袖子里,顶着顶毛线织就的防寒帽,匆匆回到家,路过菜市时,顺拿最近刚发的年底奖金买了半只烧鸭。 小院中已经贴好了新春对联,还是李计亲写的。 自从园区里开设了普惠扫盲班,李计就李长莫敦促着报了。 扫盲班每天晚上开设个时辰,每周休沐日开设整天,蒙学先生是几个头顶光溜溜的尚,如今脑门上也渐渐长出了短短的发茬。 听说这些尚都是年皇帝勒令从佛寺还俗的僧侣,从京州各地到京城,经过层层筛选,兢兢业业给学生授课识字,最后功依靠当扫盲先生洗刷身上“罪孽”的,有足足上万。 这些人中,有的得自由,就别的州府继续重操旧业当“尚”,有的无处可,也没有谋生的技之长,反而习惯了当蒙学先生教人识字的工作。 更有机敏目光长远者,准了朝廷对蒙学教师人才的需求,竟在京城开设起“蒙学教培”私塾,专门培养蒙学老师。 配合朝廷新印制的批,由皇家技术学院文博士林若修订的“蒙学词典”,生意度很是火爆。 或许是因为长期在造纸坊印刷厂工作,李计每天要数清的文字交道,在扫盲班时,学习进度日千里,短短几个月,就能把常用的三百字,写得像模像样。 起初,李计对于小少爷耳提面命,让他要学会写字感到解,像他这样的普通工人,识字照样能干活,他又指望考科举。 随着初级常用字班毕业,他渐渐发现,在作坊做工时,与厂里的老师傅交流起技术经验来更容易理解了,偶尔得到老师傅的指点,生怕自己忘了,赶忙找了纸笔记录下来。 他在作坊里各个岗位全都轮过遍岗,时时记录些犯过的错误心得体会,时间长,竟把造纸印刷大部流程工艺都烂熟于心。 李计有种朦朦胧胧的自信,若是将来他攒下足够的家当,他甚至能自己出开间造纸作坊,自己当东家挣钱! 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李计回到家,进门就感受到股温暖扑面而来,他把帽子棉袄脱下来,院子里的公用厨房已经传来阵阵米饭的香味。 “你回来啦——”刚进门的新媳妇穿着围裙出来。 李计着媳妇红扑扑的脸,傻呵呵了,赶紧把买的烧鸭拿给她:“还热乎着,你先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