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都感觉自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她看着面前的杂粮饭,却直泛酸水,想要跑到洗手间里对着马桶呕吐。
要是有酒就好了,她忍不住盯住柜子里的一瓶老窖,酱香型,很浓郁,如果那种香滑辛辣的液体能顺着喉咙滑下,她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就算会忘记一些事也没关系。
被忘记说明不重要,别人也一定是这么想。
“唰!”
一杯热水顺着她的头淋下,眼睛最脆弱,黏膜被灼伤,她瞬间失去视力,头脸和裸露的脖颈都火辣辣地疼,她用袖子小心地擦眼睛,好不容易睁开眼正对着爸爸的满眼怒火,他的手里还掐着空杯子,手上的青筋暴起。
好奇怪,明明被热水烫的是她,为什么他这么生气?
“看看你什么样子!大白天就跑去跟男人喝酒!没人看着你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就是因为你妈太惯着你了才给你惯出这么多臭毛病!这次再板不过来,就给你送到精神病院!”
她不敢回声,低下头,却忍不住伸出小小的舌头舔舐唇边的热水,这杯子一定用来装过酒,她闻到顺着杯壁的酒香味了。
明明刚才脖颈很痛,痛感却快速消失了,就好像满身湿漉漉的她只是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被雨水浇到。
爸爸没有再提白逸轩的事,也可能提了但她没记住,毕竟她的脑子里只想喝酒。
她不知道这顿饭吃了多长时间,反正等到她再次晃过神来,饭只吃掉一两口,而爸爸再次坐到了电视机前,开始津津有味地看谍战剧。
妈妈偷偷给她夹了一只虾,声音很小却又带着几分爱怜:“快吃吧。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油爆虾。”
小时候是什么时候,她完全不记得了,妈妈说的很多事她都不记得,有时候她会以为自己是父母抱错的孩子,某天,他们一定会告知她真相。她的亲生父母则会抱住她说,让你受苦了。
这也是无数出现在她脑子里的话题之一,叫做“故事”。
明明刚才放在碗里的是油爆虾,回过神来她咀嚼的却是生菜,她像食草动物一般,重复同样的吞咽动作,咽下去的时候又像莴笋,否则怎么能粗粝到像是要割破她的嗓子一般。
从很长一段时间之前,她就无法从吃东西这件事上获得满足,坐在这里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要是能够不呼吸就好了。
鲑居尾孢虫不需要呼吸,也没有父母。
“她就是太娇气了,又挑食又不运动,都被你这个当妈的给惯坏了。”
爸爸虽然在呵斥她,却没有正眼看她。他的眼神正痴迷地望向电视里。
画面里,一个戴高帽子的国民党军官在刑讯一个地下党,军官将瘦弱的年轻人绑在椅子上,年轻人身上的灰色衣服被带着倒刺的鞭子抽成了一条一条,衣服上面沾满了血和汗,两个狗腿子将电极夹在年轻人的身上,军官按下通电的红色按钮,电流一瞬间通过年轻人的身体,他孱弱的身体以非人的速度快速震动痉挛摇摆,然后他失禁了。
爸爸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疯狂,等到年轻人震动的身体快停止了,他才喊道:“看到这地方没有?不听话的人就要被电击,你要是不听话也给你送去电一电。”
她低下头扒饭,就算再恶心也要吞进肚子里去,这是她证明了自己听进去的方法,她心中又有某一个角落在相信,她的下场和电视里的年轻人并无不同。
吃完晚饭,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家居服和室内鞋,妈妈在门口等她了。
妈妈的表情明明在笑,眼角却流出泪水,她跟在妈妈身后,走到一层边缘的储物室,往下有个暗门,顺着暗门往下走就来到了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