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繁琐细碎的工作,才能让它变成博物馆里陈列的样子。
比起盗墓,两者根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考古的工作细节,有些颠覆云归的既定印象。
但在老教授不疾不徐的讲述声里,她一直认真地凝神倾听,中途没有打断,也没有反驳。
直到对方的科普告一段落,云归才慢慢地、郑重地说:“我明白了,你们在做一件非常辛苦的工作。”
这工作风餐露宿、偏狭冷门,没有丰厚的回报,甚至会被很多人深深误解。
“我想请教一下,对您而言,这项工作的意义在于什么?”
听到这个纯粹到甚至有点天真的问题,老教授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笑意。
当这个老人露出微笑时,原本饱经风霜的脸孔,也浮现出了一种重返青春似的神色。
他缓缓地说:“在我们过去的历史记载里,有王侯将相的详细列传,却很少以百姓作为主体。他们通常作为‘征发民夫三万’里的数字、‘青州尽屠、青水尽赤、泗河不流、亡者几十万计’中的亡者被提及。”
然而要想还原完整的历史风貌,那些曾经鲜活存在的芸芸众生,才是最无法忽视的一笔。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历史学者们只能从时人笔记、戏曲诗文中,还原那些普通百姓、普通市民的生活风貌。
而考古所挖掘出的物件,则作为佐证和拼图的一角,还原出那个时代的民俗和风尚。
就像是被云归辨认出的那片“饮墨”——
老教授含笑说:“我们考古,还原历史讳笔,推测王公故事,也看见曾经发生在日常生活里的一点一滴。”
而这,对于老教授而言,就已经是全部的意义。
*
如果换做别的古人在此,即使认同老教授的人文精神,价值观也没有这么容易被扭转。
但云归就没有这种烦恼。
可能是因为年轻,又或者是身为将门之女的缘故,云归对于鬼神坟茔之事看得很淡。
实际上,她想不看淡也不行。
这是因为,云家已经没有祖坟可以给人挖掘了。
天下之间,爱朝别人祖坟下手的,不仅有盗墓贼,还有敌军首领。
这不止是为了盗出陪葬品,聚敛钱财,充盈军费,更是为了削弱对方主将的士气。
当年,云归的太爷爷,也就是云归爷爷的爷爷,认晁公为明主。
云太爷爷击败了旧主梁州军。在他夺得了军事要地博望津后,无能狂怒的对方主将,反手就刨了一次云家的祖坟。
云家从此迁坟云州边城——也就是当时的云家军驻守之地。也算是另一种变相的祖坟随身携带。
但就在云归曾爷爷,即云归爷爷的父亲那一代,云老将军明明驻守边城二十三载,最后却因为卷入朝中政斗,在政令之下,被从云城调走。
朝廷派来接任的新太守是个草包,云老将军一走,边城就被匈奴人攻占。
这还不算,被云老将军拒之城下二十多年的匈奴人,对云家恨之入骨。刚一入城,就迫不及待地刨了云家的祖坟。
“……”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跟云家的祖坟过不去呢?!
建安城内,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云归的曾祖暴跳如雷,当朝狠狠地发了一顿脾气。
京都的这些纨绔子弟,一年内在穿戴上就花销万金,华衫美服从不上身第二次,衣服堪称日抛型。
而他们云家呢?在边关吃风喝沙不说,祖坟都成日刨型了!
更重要的是,边城失陷得容易,可若想夺回,又岂知要耗费多少心血?
云家几十年来铸就的边防、恒朝的良民百姓,就那样暴露在铁蹄和屠刀之下!
最终,云老将军还是重整旗鼓,夺回了边城驻地。
但或许是受此事影响,曾爷爷过世时留下遗嘱,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