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煊伤重,醒了之后又昏了过去,好在太医说伤势已经稳住了,换服药物好好调理即可,莫尹离宫之后又前往城外去安抚了众将,这才返回太师府,一番梳洗过后,婢女退下,莫尹侧躺在床,手执书卷,睫毛低垂地扫了一两行后,神思渐渐乱飞出去。
贺煊此人,败就败在心思过纯。
食人之禄,死人之事,在外出生入死,回朝勤王忠君。
战场上他也不是没有筹谋手段的人,只是他太天真,也太一厢情愿,一柄刀,刀锋只向外,不知他心向明月,明月照沟渠。
倘若莫尹是皇帝,真要赞一声好一位纯臣。
这样一位纯臣,在胜负毫厘之间时说他未曾想到过胜负……
莫尹手腕落下去,低低又咳了两声。
灯花哔剥作响,莫尹放下书卷下了床榻走到书桌后抽开下方暗格,一张鬼面与一把佩刀放在一处,他伸手提了佩刀轻轻抽开,刀身之上刻印着“藏锋”二字,手指轻轻抚过,目光流转,掠过那一笔一画,片刻之后,刀锋入鞘,莫尹将刀放了回去。
翌日上朝,新皇年幼,蜷缩在龙椅上神情怯怯,经历了前日那般血雨腥风,他心中对太师更惧,低头回避不敢向下看,皇帝尚且如此,朝臣们更不敢露神色,朝堂之上一派死气沉沉。
下朝之后,莫尹并未回太师府,而是坐了软轿去往御书房,软轿与龙辇并行,宫人莫敢抬头直视,等到了御书房亦是软轿先停,莫尹下轿之后,小皇帝才后下龙辇,亦步亦趋地跟在莫尹身后,他心中惧怕,同那些宫人一样,亦不敢窥视那赤色身影。
“陛下。”
小皇帝诚惶诚恐地看向座下太师,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大皇子密谋造反,该当何罪?”
小皇帝呆住了,半晌过后才磕磕巴巴道:“造、造反的不是大将军贺……”
“贺将军是受奸人蒙蔽,”莫尹手上端着茶,轻轻吹了一下,热气飘动,他淡淡道,“陛下可切莫错怪良臣。”
小皇帝险些要哭,“皇兄他没有……”
“微臣明白陛下你顾念手足之情,可谋反毕竟是大罪,不如将大皇子贬为庶人,发配流放,永不回京,如何?”
“不要——”
小皇帝直接从上头跑了下来,“太师,”他抓了莫尹的官袍袖子,带着哭腔道,“我求求您饶过皇兄吧。”
“造反之事,众目睽睽之下,陛下叫微臣怎么保大皇子?”
“可是皇兄分明说的是贺……”
小皇帝的眼泪被一道清冷目光给硬生生地逼退了回去。
“陛下,贺煊乃是镇守边疆的大将军,他在军中的威望可不容小觑,如今那些勤王的将士们都正驻扎在京郊,倘若真是贺将军要反,微臣也不一定能保得住陛下您的皇位。”
“再者而言,大皇子被贬为庶人,对陛下您只有好处,”莫尹轻轻抽回袖子,抿了口热茶,低低道,“这样,陛下
的皇位不更稳固了吗?”
“可我不想要皇位,我不想当皇帝,我愿意让皇兄来做皇帝!”
莫尹放下茶碗起身,官袍倾泻而下,小皇帝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仰望这亲手将他推上龙椅的权臣。
“陛下,”莫尹淡淡道,“日后除了在微臣面前,您要记得自称‘朕’。”
软轿停在玉清宫宫室前,莫尹下轿时,恰逢两位轮值的太医出来,莫尹询问了下贺煊的情况,其实情况无非也就是那般,太医们昨天已经全都交待了一遍,只不过太师要问,他们也只能斟酌着又挑拣一些零碎的又反复说了。
莫尹也听出了他们所言之意,便拂袖打断,自去探望。
太医既刚出来,那就是才换药服药,莫尹想贺煊大约又昏睡过去了,进了小室,脸方探入,便见贺煊正挣扎坐起。
贺煊伤在右胸,那一刀在他身上捅了个前后窟窿,是